沒等李慕回過神來,他父皇已經上前将他扯到了一邊,坐在他原來的位置上一把接住了晚晚。
他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忍不住搖頭苦笑。
原來他還自恃得父皇看重,在兄弟姊妹們之間是獨一檔,可晚晚進宮後,他才忽然發現其實自己過去得到的看重寵愛根本不算什麼。
跟晚晚一對比,他們這些皇子公主簡直像是父皇随手撿回來的一樣。
他該慶幸晚晚是個公主,若是個皇子他現在的太子地位就岌岌可危了。
而天子确實也沒看他這個大兒子一眼,全心投在了二女兒的身上。
“晚晚,哪裡不舒服和父皇說。”他探完二女兒微熱的額頭,眉頭立即皺了起來,“去叫禦醫來。”
姜映晚撐着身子坐起來,向他搖搖頭:“父皇,我隻是有點頭暈,不用叫禦醫了吧。”
她有點不好意思再麻煩人了,重生回來後她這身子就不怎麼好,隔三差五就有點頭暈的小毛病,忍忍就過去了。
“病了不叫大夫怎麼行?”天子以為她是膽小怕吃藥,摸了摸她的頭輕聲安慰,“乖,别讓父皇擔心。”
陛下目光那樣溫和慈愛,叫她感覺頭更加暈乎乎的,下意識便點了點頭,輕輕應了一聲。
李慕站在一旁面上不動聲色,卻耐不住目光朝兩人身上瞥了好幾眼。
幾天不見,父皇對晚晚好像更加寵愛了,這幾日在宮外,父皇與晚晚在一起的時候一定很愉悅吧。
有可心的女兒陪着,也不用忙碌于政事,的确是悠閑,難怪遲遲不想回去。
他已經料到自己這一趟應是白來了,晚晚這一病,父皇是怎麼都離不開的。
等禦醫診治完,天子給女兒喂完藥哄得她睡下,才和太子到了另一個安靜的房間。
“你先回去吧,晚晚病了,朕還要在這裡留幾天。”天子對大兒子的态度與對女兒完全不同,完全是公事公辦的語氣。
李慕早已過了向父親尋求關愛的年紀,對他而言,父皇的器重才是最重要的。
如今父皇帶着晚晚在宮外居住,放心地将宮裡事務全部都交到了他手上,這何嘗不是一種信任,而他這個太子也正好需要一個契機來向衆人展現出自己獨當一面的能力。
“是,父皇。”
接着他向天子彙報起這幾日朝堂上的事情,有些最終還是需要他這位父皇來做定奪。
天子默默聽着他的彙報,臉色漸漸和緩起來,太子自幼長在他的手下,行事也頗為沉穩規矩,對這個太子他還是相當滿意的。
“你處理得不錯。”天子微微颔首,又針對一些細節補充了幾句,太子十分認真地聽着。
“對了。”天子忽然想起一件事,向他詢問,“朕記得靖遠侯世子是在金吾衛當差。”
李慕回道:“正是,陸川将軍前幾日才上書,欲提攜靖遠侯世子為中郎将。”
靖遠侯世子今年才不過二十歲,若是順利晉升上金吾衛中郎将的位置,也稱得上一句少年英才了。
天子皺眉:“回絕他。”
李慕原以為父皇還會仔細考量一番,畢竟能讓陸将軍親口舉薦,這靖遠侯世子能力想來是十分出衆的。
然而他也知曉父皇向來說一不二,專斷獨行,一旦做下了決定,就再無回旋的餘地。
于是他便順着父皇的話應下了:“靖遠侯世子年紀尚輕,确實需要再曆練一番。”
天子屈起手指輕輕扣在桌案上,想起了晚晚說靖遠侯世子曾待她十分不良善,眼神便一點點冷了起來。
如此藐視天恩,不敬皇室之人,他不治他的罪已是皇恩浩蕩,又怎會再給他向上走的機會。
“年輕倒是無妨,隻怕他眼高于頂,心術不正。”
便是靖遠侯世子此前并不知曉晚晚的真正身份,然而他在越州行事時沾了姜家不少便利,姜家夫婦對他也一直十分客氣,而他轉頭卻對晚晚是那般惡劣态度,可知這人是何等薄情寡義。
李慕才算是聽明白了,父皇這是明顯對靖遠侯不喜,甚至是十分厭惡了。
不知那位靖遠侯世子是哪裡觸碰到了父皇的逆鱗,能叫父皇這般厭惡,隻怕此生的仕途也遙遙無望了。
李慕也默默記下了靖遠侯世子的名号,父皇不喜之人,他也要離的遠一些,回頭還要再查查那人是否還與其他勢力有所牽連,他得避得幹淨一點。
天子又簡單交待了幾句才讓他離開。
李慕走出門,綿綿的細雨仍在下着,青山掩映在朦胧的雨幕之中,甯靜清新的氣息迎面而來。
他心神一動,忽然想起了方才倒在自己懷中的妹妹,就如這雨中青秀一般,讓人焦躁的心情不經意間便被她撫平了。
難怪父皇會寵愛她,甚至他也不過是坐了短短片刻,在聽到他柔柔地喚自己“太子哥哥”的刹那,胸膛那一片似乎也變得溫暖柔軟了下來。
既然她叫了他一聲“太子哥哥”,那他就盡力做個好哥哥吧。
不過是個妹妹,他多寵一寵她,也影響不了什麼。
他揚唇一笑,才讓侍從撐起青傘,走進了雨幕裡。
……
送走太子後,天子便拿起書冊看了一會兒,然而心中念着生病的二女兒,始終也無法集中精神,手裡的書遲遲也沒能翻開下一頁。
半晌後他才放棄地将書往桌上一放,起身決定去看一看晚晚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