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人見着他驚了一大跳,陛下這不是才走麼,怎麼這麼快就又回來了?
這……這都還沒過一個時辰呢。
天子不欲打擾了晚晚休息,伸手制止宮人行禮,便放輕腳步自如地走進了房間裡。
姜映晚喝了藥才睡下不久,小小一隻縮在被子裡,臉頰酡紅,讓天子想起了那日她在生辰宴上喝醉酒時的神态。
也是這般乖巧安靜。
他坐在床頭,疼惜地伸手摸了一下她的臉頰,粗糙的指腹似乎讓她有些不舒服了,于是她在睡夢中發出了一聲嘤咛,秀眉也皺了起來。
“嬌氣。”他輕笑一聲,收回了手,将被子又往上拉了拉,将她裹得嚴嚴實實的,隻露出了一隻小腦袋。
姜映晚在睡夢中感覺到自己像是被一隻巨大的繭給裹住了,她拼命地掙紮卻連手腳都伸展不開,于是她禁不住委屈地“哼哼”出聲。
“爹爹……”爹爹快來救她。
天子長眉微挑:“在叫朕麼?”
然而他很快便反應過來,晚晚叫的不是他。
晚晚從未喚過他爹爹,她隻叫他“父皇”,偶爾會是“陛下”。
能讓她喊“爹爹”的,隻有已經去世的姜父。
意識到這一點後,他的目光微沉了下來。
“父皇對你不夠好麼?”他忽然對那素不相識的姜父多了幾分妒意,這明明是他的女兒,本該是與他最為親近,可卻有人比他更先一步,占據了她将近十六年的光陰。
在晚晚心中他隻是個後來者。
他面無表情地凝視着女兒的臉龐,姜父見過她嬰兒時的模樣,他卻一眼也不曾見到過。
是他把他的晚晚弄丢了。
真想把當時護衛王氏的侍衛抓出來都砍掉,一群廢物,竟然連一個小孩子都照看不好,讓他的晚晚那麼小就走丢了。
如果晚晚能在他身邊長大,她就不會在睡夢中還喊着其他人的名字。
她會比現在更依賴他這個父皇。
“晚晚,爹爹在。”
他從被子下握緊了她的手,聲音溫和,一點也不慚愧地接下了“爹爹”這個稱号。
姜父已經死了,他就是晚晚唯一的爹。
姜映晚感受到有人握住了自己的手,那個包裹着自己的手掌十分寬厚而有力,和幼時牽着她行走的手掌一模一樣。
于是她的眉頭松了開來,小聲地向他訴說:“我好想你。”
她想她的爹娘了,想念他們在越州的那座小院,雖然遠遠比不過皇宮的富麗堂皇,可那裡承載着她過去最美好的回憶。
天子笑容微斂,另一隻手卻溫柔地撫着她的頭,輕聲安慰她:“不想了,以後有我在。”
姜映晚在睡夢中沒太聽清楚他說的話,仍舊是隻将他當作了自己的親生父親。
“我對不起映晗……”
如果爹娘還活着,知曉她和映晗如今會走到這幅境地,會不會對她很失望。
她這個做姐姐的,不僅沒有保護好妹妹,反而搶占了妹妹的身份,享受着妹妹應有的寵愛,還一點不舍得放手了。
他不舍得将陛下還給映晗了,爹娘一定會對她很失望。
天子挑起眉:“映晗是誰?”
才走了一個靖遠侯世子,又來了一個映晗。
他眼神變得森冷,怎麼有這麼多人觊觎他的晚晚?
“對不起映晗……”姜映晚快被愧疚給淹沒了,眼角流下了一滴眼淚,“爹,我對不起映晗……”
天子用拇指擦去她臉上的淚水,俯首向她靠近,輕柔的聲音中帶了一絲|誘|哄:“告訴爹爹,映晗是誰?”
是誰讓他的晚晚在夢中仍念念不忘,甚至流下了眼淚。
姜映晚迷迷糊糊的聽見耳旁有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問,她雖意識不清,但仍舊記得這是個很重要的秘密,關系到自己的性命,于是她抿緊了嘴,沒有再往下回複。
天子聽她漸漸沒了聲響,寂靜的房中隻餘下了她均勻的呼吸聲。
他也沒忍心再繼續打擾她休息,于是便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随即召來了密探。
“将公主過去十六年的經曆打探清楚,一日都不許落下,尤其是公主曾與哪些人交往密切。”
他聲音很冷:“除了靖遠侯世子外,再去查一個叫映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