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映晚醒來時精神已好了許多,她迷迷糊糊記得自己夢見了爹爹,跟爹爹說了好些話,然而清醒後卻都忘了個一幹二淨。
她有些遺憾,重生後有太多事情牽引着她的心緒,她已許久未曾夢見爹爹了。
在她為夢境傷神之時,一勺漆黑的藥汁送到了她的唇邊,苦澀的味道竄進她的鼻腔,立即引回了她的注意力。
“父皇,”她蹙起眉,鼓着臉看向眼前一手持着湯勺的男人,“兒臣可以自己喝藥嗎?”
她自己可以捏着鼻子一股腦灌進去,也能少吃點苦,陛下這樣一勺一勺慢慢喂着,真的好折磨人啊。
天子卻以為晚晚這是貼心地不想再麻煩他,眼中浮現出暖意,聲音溫柔地哄她:“就剩最後幾口了,晚晚快喝完。”
姜映晚往碗中一看,明明就還有小半碗,陛下這樣一勺一勺地得喂好久。
但她見識過陛下生氣的一面後,便不大敢違抗他,于是乖乖地張開了嘴,含住了他手上的湯勺。
藥汁入口的一刹那,她苦得臉都皺了起來,像隻蔫巴巴的小花,再也盛開不起來了。
好苦,不想再喝了。
天子想将湯勺抽回來,卻一下也動不了。
他擡目望去,晚晚将勺子咬得緊緊的,可憐巴巴地望着他,眼神中帶着乞求。
“不行。”他淡淡道,随即便見到她的眸子黯了下去,不情不願地松開了嘴,鮮紅的舌尖從雪白的瓷勺上一掠而過,留下一道濕潤的水痕。
他手上微頓,心中禁不住冒出一個想法:晚晚是不是被他養得太嬌氣了?
他沒有親手養過女兒,養太子的那一套規矩自然也不能用到柔弱嬌貴的女兒身上,在晚晚身上,他忽然有一種初為人父的彷徨。
尤其是在晚晚心中,還有一個念念不忘的養父。
他想到晚晚在睡夢中叫的是姜父而不是他,胸中便憑空生起一股悶氣。
姜映晚見他握住勺子不動了,滿眼疑惑地問:“父皇,怎麼了?”
“無事。”天子很快便收斂好情緒,神态自若地繼續給她喂起了藥。
他才是晚晚真正的爹,姜父與晚晚終究缺了那一道血脈關系,自然是比不過他與晚晚之間親近的。
姜映晚苦兮兮地喝完了藥,嘴角緊緊向下抿着,眼角湧動着淚花。
陛下莫不是在報複她,哪有一口一口給人灌苦水的,可是……不能抱怨。
正在這時,一顆蜜棗被人塞進了她的嘴裡,蜂蜜的甜味瞬間沖淡了口中的苦澀。
她含着蜜棗,小心翼翼地掀起眼眸,正撞上一道和煦的目光。
“還苦麼?”陛下慢條斯理地用絲巾擦拭着指尖,一邊挑眉問。
姜映晚臉頰一紅,忽然覺得自己在陛下面前就像個還沒有長大的小孩子一樣,可她都已經十六歲了,若是嫁的早一點現在都是可以做母親的年紀了。
可是很奇怪啊,分明她在爹爹面前也不像現在這樣愛撒嬌,畢竟她是做姐姐的,需要表現得成熟一點,多照顧關心妹妹。
“不……不苦了……”她眼眸濕潤,聲音軟軟糯糯,乖得叫人想揉一揉她的頭。
天子也的确這樣做了,姜映晚一點也不躲避,甚至往他掌心裡依賴地蹭了蹭。
“父皇,太子哥哥走了嗎?”她想起自己那時忽然倒了下去,估計讓太子哥哥吓壞了。
天子眉頭一蹙:“提他做什麼?”
有他這個爹在,關太子什麼事,難道他還不夠讓晚晚依靠了?
姜映晚感覺到他有點不高興了,小心道:“我隻是想,太子哥哥一個人留在宮裡,會不會很辛苦啊?”
她記得二皇子就時常不服太子管教,經常頂撞他。她和陛下在外面逍遙自在,而太子還要負責為她主持修葺舜華宮事宜,想起來是有幾分抱歉的。
“他是太子,自該有獨當一面的能力。”天子神色淡淡。
在他看來,太子能力尚可,隻是有他這個皇帝在上面壓着,難免行事會有些局促束縛。
現在他放權給了太子,太子該感激零涕,迫不及待地一展拳腳才是。
而他與晚晚相處時,并不太想聽見他人的名字,哪怕那個人是他的兒子,晚晚的親哥哥。
“朕讓太子先回去了,等你養好身子,父皇再帶你回宮。”
他的晚晚本來身子就弱,該再多調養一段時日
“哦。”姜映晚低下頭,唇角卻忍不住翹了起來。
不會這麼快回皇宮,真是太好了。
天子捕捉到她唇邊的竊喜,問:“晚晚便這般不想回去?”
姜映晚沒想到自己偷笑被抓了包,抱住他的手輕聲哼哼:“不想,在這裡隻有晚晚和父皇兩個人不好麼?”
回到宮裡,她總是不可避免要見王昭儀,還有那些弟弟妹妹,時刻都要保持謹慎,生怕行差踏錯。
可陛下不會拘着她,不會要求她必須規規矩矩地行事,雖然偶爾陛下的眼神會讓她有些害怕,可是陛下又很好哄。
在這宮裡,她最喜歡的就是陛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