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夏從教學樓裡面出來的時候,天邊正泛着淡粉色和紫色的漸變。
擊劍館裡隻有許程洲一個人的身影,遲夏和往常一樣,帶着吃的,悄悄地走進了一旁的玻璃房休息室。
今天的作業已經寫完,離晚自習還有好一會。遲夏不太想寫題,便帶了自己的稿子過來修改。這是她不久前從自己的筆記本文件夾裡翻出來的一篇未發表的、但存完稿的完結文,全文打印出來差不多有三百多頁,厚度直擊一本高三的複習資料。
遲夏不太喜歡在電腦上修稿,通常情況下,她習慣于把稿子打印出來在紙上重新閱讀和修訂,再把修訂的内容輸入進筆記本電腦裡。這是她的習慣,且她認為看紙質稿更能夠讓自己集中注意力,所以,她不覺得先寫再輸會是意見麻煩事。
況且,這次稿子的題材極其強調邏輯和文筆,算是她的一個全新嘗試。懸疑類的小說看中的是環環相扣和邏輯鍊的閉合,因此,她需要反複通讀,找出其中可能存在的漏洞去及時修正。
等她改完這篇稿子,差不多就能放進存稿箱中去設置定時發布了。手裡的那本原名為《令人讨厭的春天》的作品已經寫到了8萬6千多字,這兩天為了修稿,遲夏暫時停下了存稿,去精修後面的大綱去了。
許程洲是在中途休息的時候注意到遲夏已經來了的,當時正好是吃飯的時間。在許程洲走進休息室之前,遲夏已經完成了那本懸疑小說最後一章的修改。所以,許程洲走進來的時候,遲夏的面前已經換成了英語單詞書了。
“記單詞呢?”許程洲看了一眼遲夏桌上放着的書,“雅思詞彙?厲害厲害。”許程洲邊說邊拿了把椅子坐了過去,剛坐下,他就打開了遲夏帶過來的晚飯。
他給遲夏遞了碗飯過去。
見許程洲已經說出來了是雅思詞彙,遲夏索性也不打算遮掩什麼了,她直接合上了書,把它放回了小包裡。
“你看出來了?”遲夏的這句話不乏有點試探的意味在裡面,但是她又沒把意思表明的很清楚,隻是模模糊糊地說了句。
那天晚上沒有告訴許程洲之後,遲夏在這段日子裡竟然沒有找到一個合适的時機去和許程洲讨論有關港洲中文的事情。原本是以“告訴”的名義同他說的,但在這段日子裡她卻把“告訴”換成了“讨論”,不是因為别的,是因為在許程洲丢耳機的那晚裡,突然發生了一些的其他事情。那些突然情況,也導緻她無法很好地同家裡開口這件事。
但為了不浪費時間,在想着如何同許程洲開口讨論和如何向家裡開口的這兩段措辭準備裡,她也在做着兩手打算的計劃。
“我看這詞彙不像是高考的難度。”許程洲給遲夏把筷子遞了過去,“所以我瞎猜的。”
遲夏接過筷子點了點頭,“補充一點單詞量。”
許程洲笑了一下,說:“吃飯吧,吃完飯,我送你回教室。”
“不用,你好好在這休息,我自己能走回去。”
許程洲沒有回遲夏的那句話,他接着說:“你每天來陪我訓練,不耽誤時間嗎?”其實,後面他還想說一句“單詞記得完嗎”。但他還是把那句話給咽了下去,藏在了心裡。他依舊在等,等她親口和他說那件事。
“不耽誤。”遲夏說,“已經習慣了。”
遲夏往嘴裡塞了一口飯,她心裡總有種隐隐約約的感覺,覺得許程洲是不是已經了解到了有關她保送港洲中文的事。
把遲夏送到教學樓樓下的時候,許程洲沒有像往常一樣停下腳步站在原地等遲夏上樓,他今天跟着遲夏走了進去。遲夏覺得奇怪,便疑惑地問了句他今天是不是不用訓練了。
許程洲搖了搖頭,說自己晚三的時候不回來,今天要加訓,他是來拿作業的。
見狀,遲夏說:“你早說啊,我幫你帶下來了。”
許程洲笑了一下回答說:“你來給我送晚飯,我還讓你幫我拿作業的話,你怎麼能拿得下呢?”
他停頓了幾秒繼續說:“今天晚上我在教室後門等你放學。”
遲夏轉頭看向許程洲笑着回複說:“沒事啦,你在樓下等我就好了。”
“不要。”許程洲說,“我就是要上來等你。”
許程洲和遲夏到教室的時候,正好到了廣播站的每日一歌環節。兩人踏入教室的第一秒,廣播裡響起了那首《IF YOU》。
不知道是誰投的稿,教室裡正在議論紛紛全校究竟是誰的品味這麼好。
回到座位上後,遲夏沒有寫題,沒有記單詞,她隻是拿出了一張空白的草稿紙放到了桌上,然後手拿着筆,對着眼前的白紙發着呆。
許程洲也沒有收拾自己的作業,畢竟時間還早,放走一首歌的時間綽綽有餘。
他在自己草稿本的找了一個空白的角落,在上面寫了一行字之後,把它給撕了下來,朝同桌遲夏遞了過去。
遲夏被突如其來的紙條擾亂了思緒,在那首歌的旋律裡,她拿起了那張紙。
——你還記得我說過,今年冬天要給你唱這首歌嗎?
思緒被牽扯回許程洲在咖啡小酒館前唱歌的那晚。
遲夏拿起筆,在那行字的下面工整地寫下了她的回複——記得。
她把紙條遞了回去,但她不敢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