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
台上打得熱火朝天,這廂的江鴻卻看得索然無味。
她對這你來我往的比試實在沒有太大興趣,覺得這遠不如刀刀見血的招式來得痛快,隻看那二人鬧了半天也沒動真格,不禁生出收攤離去的念頭。
瞄見還沒給錢的活财神和他那乞丐朋友聊得正在興頭上,江鴻摸出弦外音打算要錢,甫一偏頭,恰見餘晚正挎着個竹籃慢步走來,行至近前看到那不成樣子的廢墟,十分茫然地沉默了。
嘶……
腦袋裡某個地方突然通了。
她好像知道自己之前忘了什麼了。
——論道場牆邊的這座院子不就是餘晚正的嗎?
說起來,就是因為其他鋪子門前都不讓她留,隻有餘晚正不會趕她,所以她才特地尋了此處擺攤。
啧,可惜可惜。
好歹是和自己上了一條賊船的人,江鴻頗有善心地指向對側,弦外音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餘、姑、娘、你、這、屋、子、是、他——啊啊啊啊……”
乍聽見這奇異的聲音,餘晚正臉上皮肉都沒忍住抖了一下,發覺聲音源頭,剛想制止江鴻,楊青就跳了過來,一把按停弦外音。
“慚愧慚愧,這房子是老朽意外弄倒的,姑娘放心,該賠多少你盡管說,老朽一定盡力賠償。”
餘晚正靜了片刻,道:“茅屋土階,也不值什麼,算了。”
楊青雙目張大,和俞寸心面面相觑。
江鴻難掩驚奇地望着餘晚正。
之前花三枚靈石買她那些花花草草,她還以為是心善,現在看起來這人分明是傻,有錢都不要。
算了,反正也不是她的錢。
江鴻面向楊青,“那、你、賠、我、攤。”
似是這幾次下來被按壞了,弦外音字蹦得越來越慢,沒等它說出一句完整的話,楊青已拿出了一枚靈石,剛遞出,蓦地察覺側旁一陣疾風卷來。
“什麼東——我去這好好的怎麼沖我們來了?!!”楊青靈石也顧不得給了,一把蹦起挂在了俞寸心身上。
“诶诶诶你松開,我出不了手了!”俞寸心被他壓彎了身,手忙腳亂地想把人拉下來卻未果。
一看即将到嘴的鴨子又飛了,江鴻眼神驟冷,掂了塊木闆,打算趁人不注意将羽箭打回去,怎知才起手身子便不受控地飛了出去。
俞寸心背着鬼哭狼嚎的楊青極力挪步,避開羽箭的同時,将江鴻和餘晚正推到了一邊。
“……”
江鴻扶着腰,不禁納悶——這人什麼時候靠近的,她的身體反應怎麼不靈了?
再一擡眼,羽箭仍在飛,毫無顧忌地沖着已經是敗井頹垣的房子奔去,掀了漫天塵土。
铮!
忽然,一聲極似劍鳴的聲音不知從哪冒出,一道白影掠過眼前,以極快的速度搶至那沒散開的羽箭前,雪亮的光一閃,在一片灰塵中劈出一道清光,繼而風清雲散,千裡長波動。
十步開外的銀杏樹下,郁清江執刀落手,黃葉翩飛。
“師妹,承讓。”
紀雨萱看着堪堪停在自己喉前的清波虛影,無奈歎了口氣,緊接着立即便笑靥如花,連敗兩場也不見絲毫氣餒,飛身落在近前,“千裡破風卻不含任何殺意,師兄這刀很有風格,雨萱受教了。”
“滅殺之招山色無,十八式中殺伐之意僅次于萬刀陣的一式,居然被使成這副收放自如、點到即止的模樣,到底是郁清江啊。”楊青喃喃道。
“是啊,不愧是郁清江。”葉谏之鼓掌走近,撇過頭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
江鴻站起身,還在琢磨自己數十年練就的反應力怎的不靈了,便聽楊青“啊”的大喊一聲,活像見鬼了一般連退十數步,嗖地躲進了圍觀人群裡。
江鴻嘴角一抽,輕拍自己衣服上的灰,忽覺一道氣息靠近,遲疑地仰起頭,撞進一雙好奇的大眼睛裡。
紀雨萱盯着她,直勾勾看了一圈,兩眼一彎,道:“小師姐,你跟我比一場吧。”
江鴻:“……?”
“郁師兄,五長老找你!”一小弟子擠入包圍圈,喊道。
“師妹,你……”
“師兄你去吧,我自己玩會兒,師伯問起來我會跟他說的!”紀雨萱頭也不回便道。
她像是找到了什麼稀罕物,拉住江鴻衣袖不肯放,又說了一遍:“小師姐,跟我比一場吧。”
郁清江欲言又止地望向江鴻。
“這位便是周師妹吧?”葉谏之垂眸掃過她手上的石頭,問:“這東西可還好用?”
江鴻忙不疊扯出一抹笑還禮,按着弦外音道:“很方便。”
“此番我未曾攜帶還聲丹,身上也沒有煉制丹藥所需的藥草,勞師妹将就用些時候,來日回了連風門,我再差人送還聲丹來。”
“多謝師兄。”江鴻躬身道謝。
“行了,我也不摻和這邊的事了,清江,我跟你一起走。”葉谏之側身同餘晚正點頭示過意,刻意跟誰喊話似的擡高了聲音道:“此去天風境千難萬險,我看還是得回去準備準備,最好多找些能用的法寶、丹藥什麼的,否則一不小心葬送了性命,再多機緣都成了空話,豈不賠大發了。”
郁清江附耳叮囑了餘晚正幾句話,二人一同遠去。圍觀之人眼見最緊要的兩人都走了,便也各自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