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以為說得在理，哪知葉輕揚眼神怪異地看着她，半晌憋出來一句話：“那是你。”

常千明：“？”

“你從第一次握劍到突破至真人境用了多久？”

“四年。”常千明一臉茫然地答。

“我哥也用了将近四年，阿俞用了不到三年，但我在祖爺爺那學了七年，都沒突破到真人境。”葉輕揚委屈巴巴道：“我還比阿俞早入道呢，結果他沒多久就把我甩到後邊了。”

常千明：“……”

葉輕揚氣惱地推開她，“你隻是一時蒙塵的明珠，擦去灰塵就亮起來了。咱們不一樣，你離我遠點。”

要死，原來是這麼個情況嗎？

常千明略顯尴尬地扯開嘴角，幹笑一聲，默默在心底給自己點了一根蠟。

這麼一番話下來，葉輕揚不想搭理她，她也沒好意思再招惹葉輕揚，分外通人情地閉緊了嘴，原地打坐。

洞中不知歲月流逝，不知過了多久，常千明發現周圍血煙稀薄了不少，橫眸掃過，見洞穴中央悄然間凸出一塊圓台，台上立着一幅繡帳，洞中鑿開的燈台上燭火搖曳，映照在繡帳上，發出燦燦白光。可怪異的是帳上什麼東西也沒繡，僅有兩片白紙一樣的條狀物并排貼在上方，紙片輪廓處勾了一圈紅線。

不等常千明細想，一人形紙片從側旁那條他們被抓進來的洞口飄進，先是面向他們做了個張望的動作，紙片上沒有畫其他東西，看得不甚明顯。緊接着，那紙片飄到繡帳前，休憩似的靠坐了一會兒。

想着葉輕揚畢竟是連風門二公子，怎麼說身上也該有些辨識東西的法寶之類的，常千明手肘推了下身旁的葉輕揚，眼神示意他。

葉輕揚不明所以地望着她，左瞧瞧右看看，還是沒懂，口型問：做什麼？

他一張口，那邊靜坐打禅一樣的紙片突然飄了起來，血煙也消失了。

常千明忙不疊給了葉輕揚一拳，把人打得仰躺回去，再回頭，卻發現那紙人根本沒管他們，卷着血煙從對側另一個洞口出去了。

“你打我！”葉輕揚郁悶地捂着鼻子，忿忿道：“你等着，我哥饒不了你。”

“我怕他不成？”常千明不以為意，靈識不動聲色地探出，發現四下果然沒了血煙和紙片的蹤迹，登時站起，隻手抄出向前生，“它走了，我帶你們出去！”

誰成想離得最近的葉輕揚紋絲不動地坐着，根本沒有要理會她的意思。

“你怎麼不動？”常千明伸出腿輕輕踢了他一下。

葉輕揚仰起頭，從容道：“你之前說了，它出去肯定是要抓其他人，假如我們走了，阿俞他們被抓進來，不是碰不到了。”

“你不是說這點東西難不倒他嗎，那還擔心什麼？你自己的小命都要保不住了。”

“我的小命安穩得很，短時間内出不了岔子。”葉輕揚悠遊自在地回，伸直了腿靠在石壁上，“反正阿俞一定會來，我坐在這，還省得他找。”

常千明沒好氣地又踢他：“沒出息，你就不能自己殺出去？”

“我不行啊。再說，有人能救我，我為什麼還要多費心思？”葉輕揚合上眼，懶懶道。

常千明瞪了他一眼，擡頭看了看天，眼珠一轉，打算不管葉輕揚的意見，提起他直接出去，剛準備囑咐孟千秋捎上荀俊傑，再讓雲衢自覺點滾過來時，便察覺熟悉的氣息回來了。

常千明急忙收回靈識，坐回原位，下一刻就見那血煙裹着那張薄薄的紙片砰地砸了進來。

紙片歪歪扭扭地撲到繡帳旁，沒再起來。

分明是個空白紙片，看不出情況，卻莫名讓人覺得它像個垂垂将死的老人。

這是……受傷了？

常千明暗自琢磨，聚精會神地盯着，不久後，又見紙片撐着繡帳站起，沿原路飄了出去。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這一次，常千明不再遲疑，待它出洞就立刻站起身，一把抽出向前生，喚着孟千秋背起荀俊傑，一劍刺向頭頂。

咔嚓幾聲後，頭頂的厚冰裂出一個缺口，常千明拎起還在裝模作樣地贊她這一劍的雲衢，足尖一點飛了出去。

雲衢也沒想到她這般行事，微微驚詫了一瞬，落到地上時卻也回過了神，坐在那繼續演戲，抱怨道：“常仙師，我還沒準備好呢你就拉我飛起來了，我一介凡夫俗子，怎受得——”

未曾想話沒說完，一張熟悉的臉湊到了跟前。

豐子俞脫口喚：“小師叔，你怎麼在這？”

雲衢臉上的笑扯到一半，徹底僵住了。

他呆呆地眨了眨眼，聽到身側常千明拖長了音的三個字：“小——師——叔？”

雲衢逃避一般閉上眼，但理智告訴他這時候逃不了，于是隻得再次睜開，心虛一笑，沖豐子俞含糊應了聲，轉過頭面向常千明，見她嘴角挂着一抹明晃晃又耐人尋味的笑，陰陽怪氣地問：“雲公子這是鬧哪出啊？”

豐子俞在二人之間來回看，一頭霧水，發覺雲衢表情不大對勁，問道：“小師叔，你怎麼了？”

沒怎麼，臉有點疼。

雲衢咽了口氣，幹咳一聲，站起身拍拍衣擺，抱拳躬身，硬着頭道：“天泉莊雲衢。”

“久聞大名，常道友。”

常千明隻道這場面終于讓她等到了，瞧見雲衢的樣子，心裡越發想笑，面上卻風輕雲淡地應了下，刻意咬着字道：“原來是天泉莊雲道友，你的大名亦是如雷貫耳啊。不過，道友先前說那話真是有失偏頗，咱們彼此彼此。”

雲衢麻木地回以一笑。

“阿俞！”葉輕揚剛從下邊爬上來，拉着孟千秋站穩，一擡頭就見這幾人聚在一處，神态都有些奇怪，驚喜之意微斂，雲裡霧裡地問：“怎麼了，你們這都什麼表情？”

“霜月閣常千明，豐道友，久仰。”常千明率先道。

雲衢頂着一圈人視線，硬着頭皮又重新介紹了一次，本以為這場讓人難堪的戲已經收尾，哪知末了孟千秋冒出來一句：“哦，你就是雲衢，天泉莊那個！師姐，那不是你仇人嗎？”

“……”

傻小子當真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一句話就讓兩個人都愣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