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變故來得突然,餘下人直到江鴻慢悠悠地說完這句話,才先後反應過來,還不等常千明和雲衢問,紀雨萱已經呼出聲喚道:“江鴻!”
不知曉江鴻身份的二人乍一聽見先呆了一下,然後腦子炸了。
江鴻自不關心他們如何反應,連擠到面前想要勸和的紀雨萱和豐子俞也都被她忽視了。她目不轉睛地盯着臉已憋得通紅的葉輕揚,竭盡全力才逼自己勉強移開手,隻扣住他肩膀把人鎖住,一直深埋在心底的疑問初見天日,聲音中都帶了幾分緊張:“古川在哪?”
這個問題壓在她頭上太多年,已經壓得她快要喘不過來氣了。她曾無數次幻想過得到這個答案的那天,可惜事與願違,始終沒找到機會。她甚至幾度以為,或許這輩子都無法找到一個合适的時機尋求答案,以為會就這麼含恨而終,可是萬幸,機會來了。
“古川,在哪?”江鴻壓抑情緒,一字一句問。
“江……”
瞧她這兩眼發紅、宛如怨鬼的模樣,豐子俞聲音不由自主地放輕。
但江鴻沒理。
她心裡燒起了一團火,燒光了世界其他人,也要将她自己焚盡。
“什麼鼓穿鑼穿的,你有病吧?”
嘩啦。
火滅了。
“……你不知道?”江鴻有點茫然,召出水瑟,指着上方的兩塊碎片又問:“這個呢?”
“不知道不認得!”葉輕揚劇烈地咳着,近乎要把五髒六腑都咳出來,也顧不上會不會得罪這魔頭了,脫口便道:“什麼鬼東西,就你這一言不合就掐人脖子的德行,我就算認得也不告訴你!”
聽他此言,江鴻眸中一狠,手上用力,忍不住帶了怒意問:“你到底知不知道?”
葉輕揚隻覺得自己要被這瘋女人玩死了,也不由得生了氣,大吼道:“說了多少遍了,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你再問也還是不知道!”
滿肚子的氣才發洩出,肩上的手蓦地松了。
江鴻失魂落魄地後退,背部撞在冷冰冰的牆上也沒感覺,低頭想了須臾,再次擡頭:“那連風門為什麼追殺我?”
葉輕揚更糊塗了,“連風門為什麼追殺你我怎麼知道,又不是我下的令。”
怕這瘋女人不信,他又道:“祖宗,算我求你了,你仔細想想,我今年才十六——啊不,剛過完生辰,應該是十七歲,那你被我爹懸賞也是五十一年前的事了,跟我有什麼關系?我難道還能提前幾十年跑出來給你下個懸賞令然後再自己鑽回我娘肚子裡?你未免太看得起我了吧。”
這話怎麼越說越離譜。
豐子俞沒忍住給了他一掌。
葉輕揚吃痛地喊了聲,手揉到剛被江鴻掐的地方,強忍痛楚道:“你身為當事人,這其中的事不是比我清楚多了,用得着在這問我?”
他說完,對面卻沒傳出任何響動。
葉輕揚遲疑地望向對側,看到江鴻臉上毫不掩飾的迷茫,不禁心頭一跳。
不是吧。
“你……”葉輕揚試探地張口,“自己不知道?”
江鴻眸光低落,視線散亂地落在地面上,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看哪,恍惚地搖了搖頭,而後又點了下頭。
這到底是知道還是不知道啊?
葉輕揚覺得頭疼。
他們連風門在仙盟屹立數千年不倒,莫說與人結仇,連沖突都沒怎麼起過,也就隻有江鴻一人能讓他爹開出天價懸賞。他一直以為江鴻是十惡不赦的大魔頭,一定是做了讓他爹極為生氣的事才會如此,可今日看來,江鴻自己好像都不大清楚其中原因,那這懸賞……
葉輕揚忙不疊打住思路,不敢再往下想。
“葉輕揚。”
江鴻喚回了他的注意力。
“葉雲夢是什麼境界?”
葉雲夢是葉輕揚的祖爺爺,也是連風門現今修為最高的修士,天字榜上位列第五,比崔家太上長老還要高一位。
由于他輩分高實力強,加之一手活死人肉白骨的醫術冠絕天下,千年間救過不知多少人,尋常人大多不會這麼直呼姓名,而是尊他一聲弗及仙師,連風門不比其他,門内衆人卻也會規規矩矩地喚一句弗及祖師,這名字反倒是許多年不曾聽過了,是以乍一聽到,葉輕揚一時間都沒反應過來,愣了片刻才回:“隐元中期,怎麼了?”
他祖爺爺都在天字榜上待了一千多年了,他是什麼修為天下人盡皆知,這女人問這做什麼?
葉輕揚摸不着頭腦地想。
江鴻卻沒再答話。
葉輕揚莫名從這沉默中嗅出一絲危險,“你……你不會還想去逼問我祖爺爺吧?喂我告訴你,我祖爺爺都活了兩千多歲了,雖然他不怎麼出來,脾氣也很好,但你要是惹他,你肯定——”
“我沒那麼蠢。”江鴻道。
她隻是想确認現在天字榜上記錄的修為是否正确,至于逼問,即便有,那也不是現在。
她是想找古川,但還沒蠢到修為不夠就主動送上門去給人殺。
江鴻呼出一口氣,壓在心裡的大石頭沒能移開,又重重地壓了回去,但沒關系,她習慣了。
江鴻擡起眸,欲要問豐子俞和葉輕揚讨債,卻發現紀雨萱一臉古怪地望着她。
她對人的視線一向敏感,但也許是方才情緒波動太大,竟然到現在才察覺紀雨萱的異常。
“你——”
“你要去古川?”
江鴻才說出一個字,就被紀雨萱打斷,接下來的話一下将她釘在了原地。
剛落回去的大石頭又一次懸了起來,江鴻不敢置信地問:“你知道古川?”
紀雨萱遲疑了下,應道:“知道。”
“你連七派都不清楚,居然知道她說的那什麼穿?”葉輕揚訝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