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主的宅邸比艾米見過的任何村子都要大上許多,即便在陰暗的天色下也難以掩蓋它的美麗,這是一棟透着陰郁色彩的古老建築。
半暗的天光和未融化的積雪交織在一起,拂曉時刻,天沿着雪的邊緣和地面模糊了界限,不祥的黑色渡鴉正站在枯樹上啼叫,末了,它歪着頭直勾勾盯着女孩看。
真是……可怕得很!
艾米打了個寒顫,她感覺雞皮疙瘩都起了滿手臂,随後不小心撞上了前面的人,她被自己撞了個踉跄險些摔倒。
“對不起,對不起!!”
自己抱着的蔬菜更是滾落了滿地,艾米低頭道歉,顧不得攙扶對方就急忙撲向已經遠去的卷心菜和胡蘿蔔。
女神在上!怎麼會有人第一天上工就捅簍子的啊!
她仿佛看到了自己長翅膀飛走的月金。
欲哭無淚之際,忽然有隻手攔截了滾走的卷心菜,是那個被艾米撞得差點摔倒的女孩,是和今天一同新來的女仆,她和其餘人進去面試的時候,女孩就已經換好工作服站在門口了。
——她真的很顯眼,一頭長長的銀發,隐約覺得裡面藏有星星點點的亮光,女仆發飾旁還别了兩朵淡藍色的花朵。
這個季節哪來的花呢?周圍都是光秃秃的。
“這、這個不是……”艾米逐漸瞪大眼睛,顫顫巍巍指向她。
該不會是,後花園的魔植吧。
“這個嗎?”她點了點花瓣,圓潤晶亮的花散發出淺淺的香氣。
艾米艱難地點了點頭,她覺得有人比自己捅了更大的簍子,心中五味雜陳。
“你知道這是什麼嗎?”艾米抱着卷心菜和胡蘿北,也沒騰出空餘的手跟她比劃,急得要命。
她不懂那是什麼花,隻覺得很珍貴,在她的印象裡魔植可比前院種的玫瑰樹還要稀有昂貴!
“知道啊,這是萊賽爾。”她說完又頓了頓,像是反應過來似的補充:
“沒關系的,這是小姐的命令。”
那個女孩——或者說法伊達,他此刻的表情有點茫然,這兩朵花還是索拉硬要給自己戴上的。
不知道自己的女裝扮相是否點燃了她内心的熱情,她抓着法伊達的肩把他翻來翻去,活像個玩偶娃娃。
她拿出珍藏許久的銀白亮粉在他頭發裡拍了幾下,覺得還不夠,又扒拉扒拉沒有合适的配飾才作罷。
細膩的粉片躲在法伊達的發絲間閃閃發光,女孩抓着他左看右看說還差朵花。
大冬天的哪有花啊,索拉想了想,好像還真有。
她就拉着佐伊和法伊達跑去庭院,今天正好是滿月。
滿是枯黃的草坪上盛開着一大片半透明的花,淡藍的萊賽爾在若有若無的月光下綻放,散發着微弱的光。
萊賽爾别名是月神草,是與月之女神同名的魔植,有魔力的植物大多生長規律不同,而它無論春夏秋冬,隻要有月亮的時候就會綻放。
法伊達回憶起以前,他好像記得院子附近的山坡上也開滿了這種野花,那時候……
“嗯——這樣就好了!”
索拉滿意地點點頭欣賞自己的傑作,萊賽爾滿月的時候被摘下短時間内不會枯萎,而法伊達是魔法使,體内的魔力能大大延長花的鮮度。
“索拉,我……應該是男生吧。”法伊達無奈地說,可他越是這樣,索拉就越覺得他有意思。
她原本對洋娃娃是完全不感冒的,今天也不知道咋了,越看越激情,越弄越好玩,心底居然真的萌發出了要不真的把法伊達留下來的詭異想法。
“但你現在是女仆。”索拉趕忙清了清嗓子,佐伊已經悄默聲地跑路了,他覺得他姐已經上頭了,等會别把自己也弄去穿裙子,一米八多的個子被精緻粉嫩的裙子套頭的畫面實在是不敢想象。
“你安心吧,工作結束後就會放你離開的。”索拉意猶未盡的說出了讓法伊達汗毛倒豎的話語。
“也别這麼不開心,這花還能驅蟲呢。”她拍了拍法伊達的肩膀。
驅蟲……法伊達看了眼枯樹杈,又轉頭看了眼幹草坪。
這天氣,就算是黑不拉幾先生去吃飯都隻能啃幹巴樹皮,哪來的蟲子驅,不過它最近忽然變得能讓普通人看見了。
渡鴉能在實和虛之間切換,或許是那半片黑鱗的緣故吧。
和艾米面面相觑的時候,法伊達又想通了。
那姐弟倆就是單純的想看自己穿裙子而已,什麼任務,任務都是次要的。
艾米是新入門的雜活女仆,法伊達按理說也跟她差不多,但因為他不是正八經的傭人,老管家就沒派什麼活給他,頂多讓他抱着掃帚去前院掃掃塵土。
這樣也好,方便法伊達在府邸裡瞎溜達。
“謝謝你!”最後一根胡蘿蔔被拾起後,艾米連忙道謝,又拘謹的問他的名字。
“……小伊。”法伊達平靜地回答完就轉身離去了,留下一個潇灑的背影。
有些人,臉上平靜無比,實際上内心波濤洶湧,他好不容易忍住了羞恥的沖擊才把化名說出口,仔細看他白皙的耳尖已經變得通紅,再遲那麼一點點,就要被發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