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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這棟宅邸的故事有一半是領主艾克斯編的,他當時幫兄長照看小孩的時候不想讓他們在房子裡亂跑,就拿祖父給他講的恐怖故事添油加醋又講了一遍。
恐怖故事很成功,不知道是不是被吓得,總之這兩個孩子都非常乖。
但他沒想到自己添油加醋瞎編的故事其實很真。
比如獻祭人牲供奉給夜之主什麼的。
法伊達友好地送走三樓的亡靈,還反複跟佐伊保證起碼他自己的房間是安全,結束後他就要回歸自己的崗位,回去面對那幾棵秃樹,哦不,調查女仆的失蹤。
——還有妮卡。
黑不拉幾先生未能消化的東西是深淵的魔氣,寄宿在亡靈當中被殺死後才暴露出來,要不說人的密封性很好呢,死了都包這麼嚴實,法伊達當時可一點都沒察覺。
這幾隻亡靈應該是近期受到呼喚才蘇醒過來的,要是在這呆了幾百年,其他神官不可能看不見的,它們在白天那麼的醒目。
可這附近沒有阿索耶深淵的氣息……
那就要從宅邸裡的人,或者訪客下手了?
法伊達拖着沉重的園藝剪歎了口氣,又補了個輕盈咒,要開始裝模作樣的修剪灌木叢,他用了遮蔽的咒語讓衆人暫時注意不到那些光溜溜的樹……然後老侍女又給他安排了新的活。
——修剪冬日的灌木叢。
他剛從禁閉中恢複自由,又要陷入新的枷鎖當中去。
佐伊說,妮卡是領主很疼愛的小女兒,今年六歲多一點,性格其實比較内向,也許是母親在前年因病去世的原因。
妮卡因為怪病昏迷了幾天幾夜,在莫名康複後性格也變得活潑開朗,但領主反而開始隐晦地讓索拉姐弟與妮卡保持距離。
說不定是轉生者,聽到前因後果法伊達第一反應就是這個。
但這個又不是路邊撿的大白菜,這麼小的領地裡能連着有兩個轉生者嗎?
算了,等着見一面就知道了。
法伊達拍了拍圍裙上不存在的灰,拿起園藝剪就準備糊弄兩下,有時候吧,魔法并不是萬能的,一味依賴就會使樹變秃。
這個點已經是女仆休息時間了,而可憐的法伊達還在幹活。
其實他也可以去傭人區,但是不想過去,因為女仆的飯沒有領主廚房的飯香,那寡淡的黑麥面包讓法伊達想起了幼時不太美好的記憶,總之他是一口都不想再吃了。
黑不拉幾先生被派去進行新的艱巨任務,有時候法伊達很慶幸自己有這樣一隻渡鴉先生,省去了他很多麻煩,不然光憑一張嘴根本就無法獲得有效信息。
這次又跟深淵有關,上次也是,可法伊達怎麼也感知不到裂縫的存在,那就隻剩下一種可能,有人在制造深淵魔物。
什麼人會随身帶着瘟疫的種子到處走?
朝夜者。
“唉……”
厚厚的雲層又壓在了天空上,擋住了本就稀缺的冬日陽光。
起風了,冷風卷起了枯葉和他的長發,法伊達幹脆找了個相對暖和的角落蹲蘑菇,剛好那有一堆金黃的稻草,也許是馬的飼料吧,他沒管就一屁股坐在上面。
法伊達托着臉開始懷念他暖和的鬥篷,女仆服挺厚的,算不上多冷,可沒有外袍就是很不舒服,朝夜者的事情不結束,自己又不能撂挑子跑路,好痛苦啊。
他搓了搓被凍得沒幾分血色的手指尖呼了兩口氣。
“姐姐?”
一張可愛小女孩的面孔忽然出現在他身側,她就踮着腳趴在草垛上,頭上的冬帽縫了幾圈精巧蕾絲,小女孩用戴着羊皮手套的手去扯法伊達的裙子,似乎是上面的亮粉吸引了她。
精緻可愛的扮相讓法伊達瞬間意識到這就是領主的女兒。
“姐姐,你的頭發也好漂亮啊。”
妮卡扒拉了幾下後手套也黏上了亮晶晶,見到法伊達的樣貌後她興奮地圍着他轉來轉去,在瓦蘭西天生白發的人很少,她好奇也是人之常情。
撫摸裙子和發絲後妮卡的好奇心沒得到滿足,她眼睛裡閃爍着亮光,仿佛對待房間裡珍貴的人偶一樣,輕柔又快速的擁抱了法伊達。
法伊達安靜地坐在那,垂着的藍眼睛閉了閉,随後他站起身來向妮卡行了個女仆禮。
“妮卡小姐,我隻是個女仆。”
小女孩趴在草垛上,懵懂地點點頭。
法伊達緊緊抿着嘴唇,把視線移向别處。
這是一個沒有靈魂的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