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卡在一旁表情也凝重起來,剛想說什麼就看見法伊達把頭上半開的萊賽爾取下來扯碎,泛着微光的花瓣一片片被丢在台階上。
不知道有沒有用,或許效果輕微,但總比沒有好。
往上爬的陰暗樓道是灰色的磚石堆砌而成的,仰頭看上方隻有一圈圈的螺旋,随着腳步的振動塵沙和小碎石落在周圍。
很安靜,這裡安靜得要命,幾乎聽不見除了呼吸聲之外的聲音,連那些蟲子的聲音也聽不見了。
法伊達扶了把牆壁,牆面的觸感粗糙不平,好像是刻畫過什麼的痕迹,手指輕輕撫摸感覺有些硌人。
這是什麼呢?
借着樓體透進的昏暗天光,法伊達暫緩腳步眯起眼睛試圖辨認那些深淺不一的痕迹。
——好像……是他自己的名字。
法伊達的心髒漏跳了半拍,緊接着石磚中的縫隙亮了起來,歪七扭八的紋路示意他繼續往上走,腳步沉重得像灌了鉛沙,無形的空氣凝聚的壓力在阻止他。
接着,一些模糊的片段直接投放在他的腦海。
幻術……?
法伊達迷茫了一瞬間,和另一雙水藍色的瞳孔對上了。
——是原本的小神官?
他凝視了自己幾秒鐘,能看見淺色的瞳孔在收縮,然後他面無表情地低着頭往别的方向走去,隻留給了法伊達一個背影。
法伊達很清楚這隻是幻影,并不是靈魂,這座鐘樓極有可能是小神官殘餘的記憶做出的東西,間隙将它重現了出來。
幻影看的其實不是法伊達,他在看誰呢?
“姐姐……你看後面!”
在身後幾步的妮卡迅速指了指她的身後,不知什麼時候那群深淵蟲也沒了聲息,它們遲遲沒有追上來,也許是它們抛棄了蟲的形态,黑暗的陰影如同遊魚般在他們身後追趕。
很快它們從遊魚變成了烏黑的海浪,陰影漲潮的速度太快了,影子很快就沒過了小女孩的腳踝,兩人的臉色都不太好看。
“妮卡!”法伊達探着身體把小女孩往上拉,被她搖頭拒絕了。
已經不能讓他再靠近了。
白色被紅色浸染得更深了,越是靠近陰影,浸染的速度就越快,原本空間的寂靜現在被所謂海浪的聲音掩蓋,真沒意思啊。
明明沒見過海,卻确信這就是海的波浪。
“已經沒時間了,”小女孩掏出那根銀制項鍊丢給法伊達:“你帶着她先走吧。”
玫瑰魔人本就是深淵的産物,應該沒那麼懼怕陰影,隻是不清楚屬于人類的軀殼能否堅持住。
漆黑的海浪很快淹沒了玫瑰妮卡。
原本桎梏他的感覺好像被人推了一把似的,忽然就消失了,緊接着法伊達攥着項鍊三步兩步邁上頂樓,向着有光亮的門鑽了進去。
隻要能盡快找到出去的辦法,他們倆就都能得救。
頂層挂着一口巨大的銅鐘,它安靜地停放在中央,等待着下次被敲響。
強烈的風吹來,紅色的頭發摻雜着寥寥幾根的淺色發絲上下飄動,這沒有鏡子,光看顔色法伊達已經快分不清哪個是真實的自己。
他不怎麼喜歡紅色的頭發。
後面緊追不舍的漆黑海浪又變換了形狀,變成了粘膩質感的漆黑液體,它和法伊達擦肩而過,遊到他的面前停了下來。
帶着濃厚深淵魔氣的影子像吹氣球似的原地鼔了起來,慢慢變成歪歪扭扭的類人模樣。
它頭部長出了一隻碩大的豎着的眼睛,胸口處開着裂痕,裡面是密密麻麻的尖刺。
“咕噜……咕噜……”
類人生物張着“嘴”似乎在說些什麼,法伊達後退了半步,咬着下唇緊盯着它,眼神透露着微妙。
他聽不懂,也不想聽懂。
怪物慢慢地沖法伊達蠕動過來,法伊達抽出了他的法杖橫在身前。
這裡已經接近出口,他感覺到魔力恢複了一些。
“你…&#…啊…”
它嘀嘀咕咕地繼續往前,裂口吐出一些通用語的音節,又正好站在了鐘的旁邊停下。
而法伊達所剩的時間已經不多,玫瑰的白隻剩薄薄的半圈邊緣。
好像有誰附在了他的耳邊,若有若無的溫熱感傳來,是龍的聲音。
——龍說,敲響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