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什麼也沒有多說,把拉維妮娅扶起來。
這是一個不大的房間,窗子被木闆釘得死死的,牆上挂着有些生鏽的鋸子和手斧。房間的中央有一個方形的木台,上面散亂地放着各種肢體,其中一些已經腐壞了,散發着難以言喻的惡臭。
拉維妮娅顯然也看見了,她皺着眉頭,目光緩緩地移到地上的莫德爵士身上。
傑拉爾德卻突然握住了她的右手。
“忍着點。”他說,把她的手臂猛地往上一提。
疼痛突然襲來,拉維妮娅差點沒忍住叫出聲來,她咬着牙,又在嘴裡嘗到鐵鏽味。
但這一陣疼痛過去之後,她意識到,她的右手又可以動了。
“你的右手隻是脫臼了,加上一點挫傷。”傑拉爾德說,“左手的問題要更嚴重一點,總之,你現在兩隻手最好都别亂動。”
“……你到底是怎麼到這裡來的?”
“我把貨物送到的時候,這位莫德爵士親自出現,要我到會客廳坐坐。”傑拉爾德扶着拉維妮娅往門外走,“我一開始拒絕了,但他說隻有喝杯茶才能給報酬,這是他的禮貌……然後我就暈過去了,直到之前醒來,發現被鎖在一個房間裡。”
“原來你也會被這種招數騙到。”拉維妮娅有氣無力地說,已經沒辦法做出什麼表情。
“我也不是對什麼都有經驗的。”傑拉爾德幾乎是托着她的腋下在走,“總之,我想辦法把門撬開了,接着就碰上了這裡的傭人,花了好大功夫才把他搞定……”
他們走出房間,在離門邊不遠的地方,一個高大的年輕人被綁着手腳倒在地上,那顆金紅色的腦袋正極力地擡起來,沉默地盯着他們。
“接着我就聽見了那位莫德爵士在慘叫,找到了這裡。說實話,要不是因為聽到了叫聲,這小子分心了,我還真沒什麼把握打倒他——他的力氣大得簡直吓人,我懷疑他能徒手和野牛搏鬥。”
“卡裡斯托,對吧?”傑拉爾德轉頭看着他,“你的莫德老爺現在死了,你要怎麼辦?”
卡裡斯托的紫眼睛驚訝地瞪大了,他的嘴唇抖動着,最終像洩了氣一般,把頭撞在地闆上。
“我其實并不知道他在做什麼。”他說,“你們要做什麼我也不關心。我隻求你們一點……别傷害勒托。”
“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麼?”拉維妮娅說,“我們是因為你的莫德老爺莫名其妙把我們迷暈才在這裡的,你也沒資格要求我們承諾你什麼。”
卡裡斯托重新看向他們,反剪在背後的雙手死死地握着拳頭。
“但我答應你。”拉維妮娅低頭看着他,雙眼像兩塊冰冷的琥珀,“我們不會對那個女孩做什麼,隻要你回答如實我的問題。”
“……我知道了。”
“拉斐爾和艾希莉在哪裡?他們怎麼樣了?”
“和你一起來的那兩位?”卡裡斯托說,“他們在樓上的房間,那位先生在離樓梯最近的房間裡,金色頭發的小姑娘在放着薔薇花對面的房間,和勒托在一起。”
“我知道了,我不會傷害她的。”拉維妮娅說,“還有一個問題……迄今為止,莫德爵士究竟殺了多少人?”
“……我不清楚。”卡裡斯托說,“但很多,大概從一年前開始,越來越多了。”
“那些人都是鎮子外來的?”傑拉爾德問,“還是也有鎮子裡的人?鎮子裡的人從來都沒發現不對勁嗎?”
“以前也有鎮子裡的人,不過很少。”卡裡斯托說,“教堂的神父宣稱這些女孩是死于可怕的不幸——很少有人對此質疑。”
“很少,也就是不是沒有。”拉維妮娅說,“那些質疑的人怎麼樣了?”
“因為很少,所以不會怎麼樣。”卡裡斯托的眼裡閃過冷冷的笑意,“你們以為這裡是什麼地方?想要在鎮上過得下去,就必須同意大多數人的看法。”
“是嗎。”傑拉爾德冷笑了一聲,“哪都是一樣。”
“我先帶你回旅館。”他對拉維妮娅說,“之後再回來把那兩位少爺小姐弄出來。”
“這樣變數太大了。”拉維妮娅不贊同地說,“誰知道這段時間會發生什麼?”
“但是再不處理一下你的手就要廢了,下垂眼小姐。”傑拉爾德皺起眉頭看着她,“你必須現在就回去,我保證我會把你們都救出來的,怎麼樣?”
“……你是有什麼英雄主義情結嗎?”
身後的門傳來一陣響動,他們同時轉過去,看見宅子的後門進來一個瘦高的身影。
“怎麼回事,卡爾?”人影把陶罐放在一邊,摘下頭上的帽子,“我們在前面敲了半天也沒人開門,還好我記得你沒有白天鎖後門的習慣……”
“……這是怎麼回事?”
旅館的老闆薩拉女士臉色蒼白地站在後門的門口,手裡還抓着她的帽子。
在站着的地方角度很碰巧,剛好能望進那個打開門的小房間,看見莫德爵士大張的眼睛和灰白的臉。
拉維妮娅不動聲色地挪向牆邊,把自己靠在牆上。
“傑裡。”她小聲說,“動手。”
傑拉爾德在下一秒沖出去,抓住薩拉細瘦的胳膊,把她摁在牆上。
“您最好什麼也沒看到,小姐。”
“等等!”薩拉說,她的聲音在發抖,卻不是見到屍體的崩潰,“我能幫你們,這位小姐的傷勢需要處理,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