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尖帶着風聲,在莫德爵士的大叫聲中逼近他的脖頸。
但這一刀沒能紮下去,拉維妮娅的左手在細微地顫抖,使刀尖前進的方向出現了一絲細微的曲折。莫德爵士粗短的手揮舞着,在刀尖即将刺破他的頸部皮膚時,死死抓住了刀鋒。
在莫德爵士的手指間,雪白的刀身逐漸被暗紅色覆蓋,從他的指縫間湧出來,他再次發出一聲嚎叫,掙紮着想要把拉維妮娅掀下去。
拉維妮娅咬緊了後槽牙,在自己的嘴裡嘗到了腥甜的鐵鏽味。她的左手已經快要握不住刀柄,虎口的肌肉不斷抽動着,小臂和關節傳來肌肉即将失控的警告。她在手臂的痛楚中再次攥緊手中的刀,用盡全身的力氣壓上去,在左手徹底失去力量前,以一種扭曲的姿勢狠狠踩在自己的左手上。
刀刃在粘稠的液體中劃過莫德爵士的手掌,貫穿了下方的皮肉。
莫德爵士的手還捂在刀口上,但沒辦法再發出叫聲了。他的喉嚨被捅穿,嘴裡“嗬嗬”地出着氣。
拉維妮娅盯着那把刀,看到紅色的泡沫從刀口和莫德爵士的嘴裡湧出來,想起曾經看見酒莊在豐收季榨取葡萄汁,成熟的葡萄在木桶和工人的踩踏間被碾成一堆帶着泡沫和果肉的紫紅色混合物。
她在那一瞬間失去了對外界的一切感知,眼前一片灰白,耳邊安靜得隻剩下細微的蜂鳴。
她不知道她是否還握着那把刀,手臂還有怎樣的疼痛和傷害。她保持着那個姿勢有一會,感受到地闆上的男人還在掙紮,遲滞地抽出刀,再次紮了下去。
然後是再一次。
再一次。
再一次。
……
再一次。
她機械地重複着這個動作,直到完全失去了力氣,兩眼發黑地滾落到地闆上。她的指尖發麻,幾乎感覺不到自己在呼吸,黑暗很快吞沒了她的意識,讓她繼續墜落到虛無的霧氣中去。
“您要快一點了,小姐,我來幫您上妝。”
什麼?
婚禮?又一次?
“說真的,作為一個新娘您怎麼這麼不積極?”
開什麼玩笑,我為什麼非要做個新娘?
“您已經二十歲了,在社交場上都要算老姑娘了,有這麼一個好丈夫,您該感到高興才是。”
高興?高興什麼?沒有一個丈夫,難道我的人生就到此為止了嗎?
不,我絕不要這樣。
況且……
等一等,這不對。
我早就不在這個婚禮上了。
又是夢。
她看着面前的妝箧,那裡放着一支打開的口紅,包裝精美,外殼上有黃金的裝飾。女傭上前,蘸取了一些鮮紅色的膏體,湊近了拉維妮娅。
這不對。
拉維妮娅盯着那支蘸了膏體的刷子,身體一動不動。她本該躲開的,接着“不小心”打翻那支口紅,然後被強行扭送到婚禮現場。
但現在她動彈不得,隻能眼睜睜地看着刷子越來越近。
而那支口紅被人做了手腳。
這又是怎麼回事?拉維妮娅咬着牙想,我怎麼還不醒?
“拉維妮娅?”
女傭突然停住了,散發着特殊香味的膏體停留在拉維妮娅的嘴唇前方,而女傭的嘴裡突然發出了男人的聲音。
“拉維妮娅!”女傭大叫道,“拉維妮娅!醒醒!”
這聲音很熟悉。
“拉維妮娅!”
“拉維!”
拉維妮娅猛地睜開眼,大口喘着氣。
在疼痛導緻的劇烈心跳聲中,她看見了傑拉爾德的臉。
“搞什麼?”她開口說,意識到自己的聲音嘶啞得吓人,“你怎麼在這裡,傑裡?”
“我是不是得先問你?”看到她醒過來,傑拉爾德明顯松了口氣,“你是怎麼搞成這樣的?”
“如你所見,莫德爵士想殺我。”拉維妮娅說,“然後我……我也不知道怎麼樣了。”
傑拉爾德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莫德爵士,他的喉嚨和胸口已經一片狼籍,鮮紅色在上面暈開,像一塊爛掉的蜂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