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後,将軍府清正院,大将軍徐沛的院子。
正院廳堂裡,袅袅茶香彌漫,大将軍退去一身甲胄,跟着一身清白長袍的軍師老夥計相對而坐。
二人面前擺了一張矮桌,桌上圍棋黑子和白子相互厮殺,攻守迅疾,勢均力敵。
大将軍徐沛是個超級大話痨,在自家夫人面前那都是在憋着,免得說多錯多被夫人嫌棄。
在老夥計軍師面前就完全沒有這種顧慮。
老夥計面上常年帶着溫和的笑意,好似誰也觸動不了他的情緒,永遠一副波瀾不驚、安之若素的模樣。
待在這樣的人身邊,他隻會覺得安心,那張嘴啊,隻要張開了,定然叭叭叭說個沒停。
他覺着老夥計應當是不嫌棄他話多的。
也可能是老夥計耐心和耐性極佳。
不然,早就被他逼逼叨叨的性子給惹毛去,哪裡還會挑閑暇時候,主動上門叙舊。
“早間起床啊,我就聽聞喜鵲喳喳叫。”
“出了門,一擡頭,便看見許久未曾看見的五色彩雲。”
“中午下值,回府路上又遇到一場好雨。”
“如此吉兆連連出現,我略一思索,便想到了今日必有貴人上門!”
“這不,吃了午膳後,便見着老夥計你了!”
大将軍笑得滿臉褶子,軍師大人的到來令他極其歡喜。
說完,他大手拎起茶壺,給軍師大人又倒了一盞茶。
而後眼看棋局,不出兩個呼吸的時間,便執起一枚黑子,快速落子。
軍師大人是個風度翩翩、儒雅風流的文人。
下巴光潔,不留胡須,眼神明亮有神,不管看人還是看物件,眼底都帶着淡淡的柔和情意。
說話時,臉上亦帶着清風拂面般的笑容。
“将軍總能妙語連珠、觀察入微,不論是帶兵打仗,還是生活瑣碎,都遊刃有餘,令人歎服。”
宋延眉目溫和,動作優雅的撚起一枚白子,置入棋局之中。
大将軍面對軍師的誇誇面不改色,“我那點碎嘴子的功夫,哪裡比得上軍師學富五車,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裡之外。”
聞言,軍師眨了眨眼睛,嘴角笑意更深。
端起茶盞輕抿一口茶水,聲音平緩,眼裡含着探究的微光,“這些不過職責之内,不比大将軍覓得良婿,小公子慧眼識珠。”
“我那潑猴自前幾日回府,便嚷嚷着我和我夫人的膳食他全包了,将軍,你說這事稀奇不稀奇?”
大将軍不知道宋霖什麼時候學了庖廚的本事,“那小子能行?細皮嫩肉的,怕是連廚房都不知道在哪吧?他還能進去給你們做飯?”
這真是一個叫人極其不敢置信的消息。
軍師大人也知道将軍會不相信,畢竟宋霖那潑猴前科實在是數不勝數,整日裡上蹿下跳的,沒個正型。
也就長安那孩子受得了他。
說不出哪兒看對了眼,倆人還挺投緣,登過幾次将軍府的門後,就跟長安成了關系奇好的朋友。
這回多了個庖廚的喜好,九成與長安有關,若不是長安,那換了誰也無法讓他家的潑猴變樣。
軍師唇角含笑,從身旁提溜出一個食盒來,示意将軍打開看看。
“宋霖那潑猴做的,特意帶與将軍嘗嘗。”
徐沛有些震驚,他以為老夥計說笑的,哪裡知道對方一來就上實物。
“當真是宋霖做的?你沒記錯?”徐沛邊打開食盒,邊再次确認。
宋延:“當真。”
食盒打開,徐沛伸手從食盒裡端出第一份菜品,擱到棋局的左邊的空餘區域。
湊近嗅了嗅氣味,忍不住吐槽,“這菜還沒炒熟吧?綠油油的,還有一股酸甜氣味,那汁水是汁水,青菜是青菜。”
宋延但笑不語,示意他繼續看下一道菜。
徐沛見狀,便又從食盒的第二層端出第二道菜,“這啥啊?沒蒸熟的面粉團子?可這顔色也不對啊,淡淡的黃色,難不成是麥粉團子?”
宋延遞上銀制筷子和碗,眼中帶着鼓勵,“将軍大可一試,味道比你想象的來得驚豔。”
“當真如此?宋霖這小子莫不是在廚藝方面天賦異禀?”
徐沛有些懷疑,但在老夥計的鼓勵之下,用筷子夾了兩根涼拌時蔬放嘴裡。
眨眼間,嘗到好滋味的徐沛眉梢微挑,又伸手探向碟中,夾了第二回,第三回,第四回。
直至滿足了口舌的新鮮感,他才放下筷子,連連贊歎。
“唔,宋霖這小子當真天賦異禀啊,青菜味道着實不錯,正适合天氣燥熱時食用。”
“宋霖開了竅,老夥計你可算是能享到清福了,人家這般乖巧懂事,你還一口一個潑猴的喚,哈哈哈!”
宋延伸手點了點那道“沒蒸熟面粉團子”,“看來将軍今日得好生誇贊一番宋霖了,他做的菜肴,無一不味美。”
徐沛仰頭大笑不止。
“若真如此,是該好生誇贊誇贊,他不是最喜歡我庫房裡的那杆長木倉麼?等他上門,我便讓他親自去庫房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