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樓下聲音愈來愈近,愈來愈大,藉聊塵神經緊繃,牢牢地望向轉折處。手裡沒有武器,隻能摁出筆尖,緊急待命。
呼吸一聲比一聲沉重,他聽到身旁穆雪用氣聲道:“誰?”嗓子過于壓迫,尾調破了音。
“我。”樓梯拐角跳出一隊人,領頭的是個女生,一頭利落短發,貼近脖頸的末端用剪刀剪的很平整。劉海隻留中間一撮交叉相疊。
不過黑色不太适合,藉聊塵心下沒來由地判斷。
應該選豔麗的紅色。這才配得上一眼就奪取視線的狐狸眼。
“佟香,請多多指教。”狐狸眼一彎,眼尾更深,氤氲如水墨畫。
藉聊塵把筆按回去,手從兜裡伸出來,垂眸看對方伸過來的右手。
半響,握上對方略微潮濕的手,道:“程療。”
“成了?你這名有意思。”佟香道,“有你在,應該沒有完不成的事情吧。”
聽到另一角度的解讀,藉聊塵微微一愣。他倒沒想那麼多,就是把自己名字“聊塵”二字反過來,就近取了一個諧音。
要論起“沒有完不成的事情”,那可就看走眼了。自進入圖書館以來,已經死了兩個人。
他不是幸運物,無法帶給身邊人福氣。藉聊塵把目光放佟香身後的人身上,道:“你們是?”
加上佟香,也就四人,男女恰好對半分。佟香一一介紹,道:“她叫洪宴。劉廈,這是……張力。”
先是介紹離自己最近的另一個女孩,這個叫洪宴的女孩,是個長臉型,單眼皮,稀少的頭發披散下來,好在順滑,勉強遮遮空白的發際線。
然後是劉廈,打眼看去,一身書生氣,臉部柔和,有點男生女相的意味。
佟香介紹最後一位時,語氣裡明顯透露出嫌棄。藉聊塵上下打量,張力頭發染了色,黃不黃綠不綠,糙得像拖把布。三角區紅痤瘡很嚴重,頭微仰,看人的視線也是俯視的。
就憑他不規矩的站姿,藉聊塵對他第一印象格外差勁。說不定行為也很逾矩,不然另外三人不會和他相隔距離那麼遠。
藉聊塵點點頭,想起自己身後的穆雪,給對方介紹道:“這是穆雪。”
佟香很熱情地和穆雪握了個手。
互相自我介紹完,空氣一下子凝固。
沒有話題創造話題,藉聊塵問:“見你們行頭,也是被困在圖書館的學生嗎?”
佟香接過話頭,道:“是啊,我們就在樓下。剛一來電就聽見樓上玻璃碎掉的聲音,想說是不是還有和我們一樣困境的人,就上來看看。”
這理由很真實,挑不出大毛病。停電時,烏漆麻黑一片,就算有什麼動靜也會吓得不敢動,老實待自己地盤;來電後,為了出去,總得出擊尋找新線索。
這和藉聊塵的做法不謀而合。
有電了,就算當面站着鬼臉,心髒承受能力大大增強。
畢竟恐懼的來源是未知,光亮之下,詭異的氛圍感一覽無餘。
藉聊塵微微側身,道:“玻璃我們打碎的,你們要去看看嗎?”
他沒說電也是他開的,面對陌生人,選擇不暴露自己真正底牌很有必要。
佟香道:“哦,我不看了。話說你們這是要去哪?”
藉聊塵準備道“随便瞧瞧”,沒想到穆雪像是再次見到同性,有些激動難耐,她搶道:“我們要去五樓答題,你們要一起來嗎?”
說完,沒有任何人答複。她看了藉聊塵一眼,像是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低頭嘟嘴。
幾秒後,佟香道:“答題啊,原來你們也做了那個奇怪的開學測。”
穆雪像隻小狗,再次擡頭,眼裡冒小星星,道:“是啊是啊,我和程哥幫一個夥伴答完一題,感覺比高考還累,問題出的莫名其妙,還有可怕的怪物。”
佟香道:“我們也答完一個題,全是瞎摸索,怎麼說呢,還好我網文看的多哈哈。”
“那你還挺穩,你們那個題目是什麼啊?你們最後怎麼通過的?”穆雪好奇道,“我們那個題,開頭過程結尾全靠的程哥……”
一時間,氣氛變得輕松起來。她倆就像回到高中時期,每次摸底考後,出來和學霸對答案。
藉聊塵見她把自己想兜的底全抖出來了,一陣頭痛。而佟香呢,這裡廢話文學一番,那裡糊弄一下。
全是附和,有用的信息一個字都沒漏。
穆雪繪聲繪色地講完答題驚險過程,眼看着就要講到方正這裡,藉聊塵迅速打斷道:“不是還要給我治傷嗎?”
“……”
佟香敲頭,已經和他們混得熟稔,道:“瞧我們,聊的太投入了。”
穆雪“哈哈”幹笑兩聲,轉身開路,道:“程哥,這邊。”
藉聊塵走了幾步,又停下來。穆雪回頭,問:“怎麼啦?”
藉聊塵餘光落在跟自己身旁的佟香,不疾不徐地道:“你确定要跟我們一起上樓嗎?如果遇到危險,自保都難。”
先前穆雪在佟香面前,換着花樣誇藉聊塵,審題多厲害,做題多厲害,與怪物鬥智鬥勇多厲害等等。佟香也附和兩句,類似于“這樣啊,那咱們待會需要仰仗程哥的庇佑了”。
以為客套的這兩句就是敷衍說個意思。
誰曾想,佟香一個身體無損的人,步伐節奏竟會随藉聊塵這個傷患,慢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