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份開學,整個村沉寂下來。因為小孩們不愛上學,卻不得不踏入學堂,這就導緻歎氣聲此起彼伏。
不過佟香像是一個另類,在一群嘴角下壓的同學中,就她一個嘴角上揚。
學堂在村尾,由稻草和竹子搭建的一層小屋,椅子桌子都是學生自己從家裡帶來的,大小高低顔色各不一緻。
大抵是村子裡小孩不算多,隻有這一間屋子。
進門處有一台階,上面放着長桌,這是講台。
講台對着的是參差不齊的桌子,一共有四排三列。
藉聊塵空手進來,掃視整個環境,不确定哪個是自己座位,他想回頭問問扮演NPC的佟香。
學生都由家長送來,阿香她娘正在門外囑咐女兒幾句。藉聊塵沒太打擾他們,
藉聊塵偏頭問道:“你很喜歡上學?”
“那當然,上學可好玩了。”阿香以一種可憐的眼神看着他,道,“阿塵,你作業沒了……放心吧,我會給你作證的。”
藉聊塵張了張嘴,想要表示不需要,後又想起自己現在是個小孩子。對小孩子來講,天大的事,恐怕就是作業沒寫完,進而幻想教師會怎樣責罰自己。
現在他身體是小孩,但心智卻是成年人,遮掩真正的自己,他最為擅長。
藉聊塵柔和地笑了笑。
躁動中不約而同地響起一句話:“薊老師來了!”
小孩子害怕的第二件事:上課前遇見老師走過來。
上一秒還在和父母黏黏糊糊,下一秒立馬一哄而散。
身邊離奇地刮起一陣飓風,就在藉聊塵眨眼間功夫,竹屋内座位已坐得滿滿當當。
藉聊塵也不用回頭問阿香了,唯一一個顯眼的空座位,想必就是自己的。
右腳剛踏出一步,又釘在原地。
鼻尖飄過微弱的栀子花香,萦繞在他的周身,像是在一場雨裡,單單為他開辟了一片晴天白雲。
很是讓人安心。
這份“安心”并沒有讓藉聊塵安心,短暫怠惰後,理智回籠,構築起高牆鐵臂,抵擋花香的入侵。
藉聊塵的排他性較為強烈,這世上除了七七能給他安心外,不允許其他人效仿。
藉聊塵神經緊繃,他内心很清楚,自己産生如此大的敵意,不光是排他性。而是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接近自己,并能輕而易舉地破他心防。
不排除自己現在是小孩子身體,警惕性沒那麼高的原因。
薊老師……是嗎?
他開始對阿香反複提過四五次的這個人物感興趣。
前期藉聊塵隻把這個人當做重要NPC,現在看來,他與自己夢中莫名其妙出現的男性剪影有所關聯。
“這位同學,要上課了。”身後傳來不緊不慢的話語,溫柔至極,耐心至極。光聽聲音,真像一位傳道授業、令人尊敬的講師。
藉聊塵微微偏頭,餘光掃在下方,眉心一跳,與夢中情形産生差異。
衣擺不是深沉的海藍色,顔色逐漸減淡,化為白淨。
從一個極端走向另一個極端。
藉聊塵擡頭,眉眼一彎,道:“老師,今天穿的和平常不一樣啊。”
他沒看清夢裡人的臉,光憑衣服聲音,很難判斷是否為同一人。
畢竟在他看清薊老師容貌後,很難再把他和厚重海藍色聯系在一起。
這副皮相溫和,與素淨長袍相得益彰,整個人如同一朵含苞綻放的栀子花。
薊老師回道:“我今天穿着有何不妥嗎?”
藉聊塵佯作上下打量的姿态,思考過後,壞心眼道:“我還是喜歡老師那件海藍色,這件顔色太白了,不适合老師。”
“……是嗎。”薊老師徐徐道,“我适不适合,你不知道嗎?”
藉聊塵吃了個悶癟,道:“看來薊老師費心管村裡大小事,都沒時間打理自己了,辛苦了辛苦了。”
“我把你……你們打理好就行。”薊老師說着,轉而将視線從藉聊塵身上放在整個班。
藉聊塵疑惑薊老師方才的話裡的停頓,眼睛一直盯着薊老師,看着他走向講台。
伴随着竹屋外鈴聲敲打,薊老師敲了敲黑闆,神色瞬間威嚴起來,“藉同學,門外海風吹的很舒服嗎?”
語言一改剛才的循循善誘,藉聊塵如夢初醒。幾步一跨,坐回自己座位。
這架勢,讓他回想起冷淡的七七。
右手下意識去摸胸前,空空如也。
他無來由地有些難受,就像是脖頸這裡原本挂了一個很重要的項鍊,但是現在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