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過去了,雲想依舊總能夢到外婆去世那天的場景。
那一天,雲想前腳才踏上前往春晖一中的公交車,後腳身後就傳出巨大的爆炸聲。
滾滾濃煙升上天空,火焰以衆人不可預估的方式迅速蔓延,停在路邊的車輛瞬息間隻剩下車架,而那車内的人早已沒了聲息。
他就那般靜靜地坐在駕駛座上,任由烈火燃燒,隻剩骸骨。
倒地的人還未來得及爬起便被爆炸産生的火焰瞬間吞噬。
好不容易逃生的人渾身是血,面目全非。
他們的腹部、背部、大腿……插着許多碎玻璃以及鐵片。
哀嚎聲、呼救聲瞬間沖入雲想耳中。
看清爆炸地點的雲想瞬間瞪大了雙眸,腦海中那代表理智的弦瞬間斷裂,發瘋一般地朝着那棟爆炸的大樓奔去。
外婆。
她的外婆還在樓上。
因着爆炸所有人都在向相反的方向逃命,隻有雲想逆着人流向爆炸點奔去。
可她再着急也沒有用,她沒有辦法突破擁擠的人群繞過爆炸點救出外婆。
她救不出外婆,甚至保不住自己的命。
二次爆炸的火光再度閃過眼前之時,雲想瞬間瞪大雙眸。
她本能地怔愣在原地,還未反應過來,手腕處倏然感受到一股桎梏,緊接着一隻骨節分明的手蒙住了她的雙眸,将她帶離爆炸點。
黑暗中,聽覺感官被瞬間放大。
“救救我的孩子!求求你們救救我的孩子!”
“我媽還在樓上!我媽還在樓上!”
“快跑!大家快跑啊!”
“沒了……什麼都沒了……”
“……”
被強制捂住雙眼的雲想沒看到二次爆炸的慘烈場景,卻清清楚楚地看到了死在爆炸之下的外婆。
患有心髒病的外婆因爆炸而犯了病,倒在客廳中央的她好不容易拿出了保命的藥,卻因二次爆炸從手中脫落,滾動……
驚慌、痛苦、無助迅速在心頭蔓延。
外婆隻能眼睜睜地望着藥離她越來越遠,靜靜地感受着生命的流逝,就那樣死在了離“生”最近的距離。
雲想常常想,如果那日她晚一步出門是不是就可以救下外婆?如果那日她答應了外婆,讓外婆送她去學校,外婆是不是就可以活下來?
可世界上沒有那麼多的如果,她做再多的假設也永遠都回不到過去。
她的外婆,永遠都回不來了。
沒有人清楚那次爆炸到底帶走了多少人,目之所及的隻有一個接一個被擡入停屍間的“親人”和報道上“異常”虛假的數字。
在那份被壓下的恐慌内,抹去了他們曾經存在的痕迹。
…
雲想回春晖的第一場演唱會定在3月25日,是一個普通的工作日。
經紀人李知晴問雲想是否需要調換時間,畢竟工作日許多歌迷無法調休趕到現場。
“不用了,我想開在那天。”雲想并未擡眸看經紀人,纖細的手拂過日曆上的日期,一滴淚順着臉頰滑落,語調輕柔卻不容置疑:“我隻想開在那一天。”
李知晴見雲想如此執拗,不再多說,轉身離開了工作室。
雲想回春晖的第一場演唱會門票由雲想全權承擔,是一場非營利性演唱會,李知晴剛接手雲想,并不知道雲想為什麼一定要将演唱會開在3月25日,但一想到這一場演唱會或許能給雲想帶來不少熱度就沒阻攔她。
畢竟這場演唱會的費用由雲想獨自承擔,她再怎麼插手也無用。
現如今演唱會的門票都被強制實名,雲想演唱會的售票信息一經挂牌,不到三十秒便被秒殺完畢。
李知晴看着“已售空”幾個字勾了勾唇,免費的東西倒是比收費的賣得快,畢竟什麼東西沾上“免費”兩個字後總是格外的有吸引力,是騾子是馬,總該看一看,聽一聽。
雲想的演唱會按部就班地準備着,演唱會的服裝都是雲想親自參與設計的,這次的妝容不同于以往的濃妝,反而淡淡的,像不谙世事的少女。
演唱會晚上7點才開始。
李知晴同雲想一起趕到春晖市體育館休息,她隻是出門上了個衛生間的功夫,再回來雲想就沒了蹤影。
她掏出手機撥打雲想的電話,長時間的無人接聽令李知晴立馬着了急,調查監控才發現,雲想是自己離開的體育館。
離開時雲想穿了一身白色的運動休閑服裝,捧着一捧百合上了出租車。
看見這一幕的李知晴怔愣片刻,反手撥給了雲想的前經紀人,打聽雲想的情況。
十年前的3月25日春晖市靜安小區發生一起天然氣爆炸,雲想的外婆就死在那場事故的當中,但那場事故的受難者名單中卻沒有她外婆的名字。
而今天就是外婆劉春眠的忌日。
雲想帶着外婆生前最喜歡的粉色百合前往墓地看她,卻遠遠地望見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來人隻簡單地穿了一身黑色的大衣,懷中抱着的是同雲想一樣的粉色百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