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下葬那天，許存之一家人也來了。

外婆的遺照本該是由雲想抱着的，可雲想意外失聰，遺照隻能由李溪抱着。

雲想跟着爸媽一同進入火葬場。

外婆被推進火化室時，原本一直沒什麼表情的李溪瞬間情緒崩潰，趴在外婆的遺體上哭了很久很久，最後還是由雲志國将她拉開，工作人員才将外婆推進火化室内。

雲想木讷地站在一側，一滴眼淚未掉。

李溪跪在地上哭道失聲，雲志國摟着她，不讓她靠近那火化室的門。

下葬這日，來了許多的親人來送外婆。

許存之就跟在雲想的身後，雲想聽不到的聲音，許存之替她聽得一清二楚。

“春眠最心疼這個外甥女，平常有什麼好東西都先緊着她，怎得走了走了，她這最疼愛的外甥女就沒掉一滴淚你呢？”

“是啊，真是白疼這個外甥女了。”

“養條狗養十幾年都有感情了，她倒好，吃了她外婆那麼飯，穿了那麼多衣服，連滴眼淚都不舍得掉，也沒張口送她外婆最後一程，真是白眼狼。”

“如果春眠知道她親自養大的孩子在她走後一滴眼淚都沒掉，得多傷心啊。”

尋着聲音的來源，許存之偏頭看向那些諷刺雲想之人，片刻後，他擡步走到那些人的身前，替雲想解釋了這些日子的事情，告訴他們，雲想并非不是不傷心，也不是不流淚，而是那淚，在外婆去世那一刻便流幹了。

此刻的她，已經哭不出來了，甚至發不出任何的聲音。

她聽不到他們的閑言，心中的苦楚更是無法言說。

許存之替雲想解釋，那些說閑話的人下意識地偏頭看向雲想的方向，打量她。

有人試探地喊了雲想的名字，發覺雲想确實并未理會他們，這才明白，雲想确實聾了。

他們足足在火化室外站了一個小時，工作人員才抱着外婆的骨灰盒從火化室内走出來。

看見骨灰盒的雲想瞬間失了力氣，向地面倒去，好在許存之從她的身後扶住了她才不至于貼近地面。

工作人員将骨灰盒交到了李溪的手中，李溪抱着外婆的骨灰盒哭得泣不成聲，雲想想上前觸摸外婆最後一次，可卻在對上李溪雙眸的那一瞬間退卻了。

李溪看向她的眼神裡充滿了恨意，明明她什麼話都沒有說，可她那充滿恨意的眼神卻說明了一切，她在說：“為什麼死的不是你！為什麼死的不是你！”

“是啊，為什麼死的不是我。”

雲想收回那想要觸摸外婆骨灰盒的手，雙目無神地盯着前方，宛若丢了神魂，“為什麼死的不是我？”

“為什麼死的不是我？為什麼死是不是我！為什麼！為什麼不是我！”

雲想那搭在身下的手倏地蜷成拳狀，呼吸急促，胸口劇烈起伏，似是下一刻就要起身向着那牆面撞去。

救不下外婆，她隻能去陪她。

最疼愛她的人死了，活着的人厭惡她，她活着還能有什麼意思？

悲傷的情緒到達頂點，那蜷縮成拳的手緩緩松開，她撐着地面，緩慢起身。

好在許存之立刻發覺出了雲想的不對勁，他立刻拉着她，強制按住她的肩頭，劇烈地搖晃着她的身體，試圖讓她清醒些，待她偏頭看向他時，他抽出手機，在上面打字，提醒她：【外婆的死隻是意外，你不要自責，更不要将外婆的死歸咎于你自己身上，你這樣，外婆在天之靈，她看到會傷心的。】

【雲想，外婆已經走了，她想要的一直都是你快快樂樂地活着，你現在這副樣子，你要天上的外婆看到之後該怎麼想，她該怎麼想？】

【她已經走了，她這輩子最大的願望就是看着你遵循自己的心而活着，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沉浸在失去她的痛苦當中。】

【她要你活着，她要看着你去實現你小時候的願望，她想看你做閃閃發光的歌星。】

【雲想，别讓她最後一絲願望也無法實現，好嗎？】

盯着許存之的那些文字，雲想那劇烈起伏的胸口才緩緩平靜。

因着操辦外婆的葬禮，雲想已經很久沒睡好覺了，她的雙眸中滿是紅血絲，似是下一秒便能落下一滴血淚來。

再偏頭看向許存之時，雲想那決意赴死的神情有了些許松動。

她偏頭看着許存之，張了張口，最後還是沒能發出任何聲音。

取到外婆的骨灰盒後，李溪整理了整理情緒從地面上站起來。

她抱着外婆的骨灰盒，外婆的遺照則由雲志國抱着。

他們已經在這裡耽誤了太長時間了，李溪抱着外婆的骨灰盒帶領隊伍向外走去，雲志國跟在她的身側。

雲想沒人攙扶終究是問題，許存之跟在她的身側扶着她。

林語丹在外面等他們出來，見許存之扶着雲想下台階，林語丹立即跟過去，從許存之的手中接過雲想。

她和雲想的外婆也認識兩年多了，兩人更像是一對忘年交，如今外婆去世，她帶着孩子們來送一送她。

許存之跟在林語丹和雲想的身後，有人竊竊私語，但當許存之回頭時，那私語聲瞬間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