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蘭枝倒吸一口涼氣。
金修衣熟視無睹依舊緊緊咬住展蘭枝的嘴角。
展蘭枝推了推金修衣,金修衣才像剛剛反應過來一般,她松開了牙齒。
展蘭枝伸手按住了自己的嘴角,她的嘴唇微微破皮,一點點血迹印在了她的食指上。
“你不專心,這是懲罰。”金修衣說。
她的臉上又露出了那個帶有孩子氣的壞笑。
“你到底在想什麼呢?”金修衣追問,她把臉快速湊到展蘭枝面前。
展蘭枝沉默着,慌亂地移開眼神。
“給你一個機會,”金修衣湊到了展蘭枝耳邊,“你有什麼想問的,快說吧,我一定回答。”
展蘭枝愣了一下,垂眸。
她有些猶豫。
展蘭枝抿了抿嘴,歎了口氣,最終還是開口:“修衣,你的目标是維護現在的生活對嗎?”
金修衣理所當然地點了點頭。
“那麼,你會為了你的目的撒謊嗎?或者說你會隐瞞什麼嗎?”
金修衣果斷地點了點頭,坦蕩地看着展蘭枝。
“我說過我是自私的人,我會不擇手段地為了我自己維持現在的生活。”
展蘭枝的心重重跳了兩下。
她深吸一口氣,穩住嗓音。她又問:“修衣,你還記得我的願望是什麼嗎?”
金修衣随意地趴在床上,伸出手指,懶散地指了指自己:“我怎麼會忘?你不就是要殺了我然後再殺死你自己嘛。”
“對,你記得很清楚。” 展蘭枝移開了眼睛,她仰起了頭,眼神有些飄忽。
她吐出一口氣,背對着金修衣說:“修衣,那你覺得我的願望能實現嗎?如果我繼續按照先前的做法,我能成功嗎?”
“那誰知道,這不得看運氣?按我的心思,我當然希望你失敗,你——”
“修衣,你真的已經死了嗎?”
展蘭枝打斷金修衣,她坐起身,握住金修衣的肩膀。
展蘭枝不再說話。
尖銳的耳鳴貫穿展蘭枝的大腦。展蘭枝瞪大了眼睛,她不敢松懈,她想要将金修衣的所有表情、所有動作盡收眼底。 金修衣也微微睜大了眼睛,似乎是有些驚訝。
她盯了展蘭枝一會,而後輕輕笑了出來。 “蘭枝,你為什麼會這麼問?我當然是鬼啊,你為什麼會這麼想?”
金修衣依舊懶散,語氣如常。
她伸手點了點展蘭枝的鼻尖,而後将手深深埋在展蘭枝的頭發裡。
“你這句話也是在說謊嗎?”
展蘭枝依舊皺着眉,她試探地問。
“說謊?”金修衣笑了一下,“當然沒有,我是會一直纏着你的惡鬼。” 金修衣伸手,冰涼的手指在展蘭枝額頭打着圈,一圈一圈慢慢揉平展蘭枝皺起的眉毛,在展蘭枝眉心處留下淺淺紅印。
厚重的窗簾隔絕了大部分陽光,昏暗的卧室因為播放着的電影變得稍稍亮堂些。
不斷變換的電影畫面使整個卧室忽明忽暗。
“都怪你,我都錯過劇情了。”
金修衣誇張地嘟囔着。
展蘭枝把手機遞給金修衣,金修衣很認真地倒帶。
很快,金修衣再次沉浸在了電影之中。
一個個畫面在展蘭枝面前掠過,展蘭枝看不進去,于是,她又開始放空自己。
她的心很亂,亂七八糟的思緒像一堆纏繞在一起的毛線團。
她當然希望金修衣還活着。
這樣她們就可以一起爬山看水,金修衣就不會被困在小小的公寓裡。
然後在一個恰到好處的時候,她們一起死亡。
隻是——
過去,她隻是想和金修衣共白頭,她想與金修衣一起奔赴死亡。
這段時間的相處讓展蘭枝變得貪心。
她覺得,隻有自己才能讓金修衣離開這個世界。
不能是别人、不能是疾病。
隻能是展蘭枝。
但是,如果金修衣還活着,她又怎麼能真的剝奪金修衣的生命呢?
這是她第二次不知所措,兩次都是因為金修衣。
展蘭枝閉上了眼,又輕輕歎了一口氣,自嘲似的笑了一下。
她是被溺愛壞了的人。
過量的愛沒有讓她茁壯成長,反而滋養了她的陰暗。
她不善與人溝通,她偏執,她自大。
她的天賦更助長了她的自大。
然而,與自傲的内心極度不匹配的是,展蘭枝又不擅長溝通。
她拙于表達,她不善言辭。
極度的自負與自卑在她身上成對出現,讓她變得神經質。
直到金修衣的出現。
金修衣那麼平和、那麼寬容,當時的金修衣笨拙地接納着所有的展蘭枝,寬慰着展蘭枝的所有情緒。
展蘭枝不可避免地被她吸引。
“結束了,把窗簾拉開吧。”
金修衣推了推展蘭枝,頤指氣使地指了指窗簾。
展蘭枝這才回過神來。
金修衣皺了皺鼻子,語氣兇狠地說:“展蘭枝,拉窗簾去。”
她眼前的是金修衣。
展蘭枝發現了金修衣眼角還沒幹透的淚痕,金修衣刻意用誇張的表情掩蓋着她的淚水。
展蘭枝驚訝地挑了挑眉,她沒有想過金修衣會因為電影情節而落淚。
“你沒聽我說話嗎?又在想什麼呢,這麼出神。”
金修衣在展蘭枝面前擺了擺手。
展蘭枝握住金修衣的手腕,她也懶洋洋地說:“我腿麻了,動不了。”
金修衣沒有再糾纏,她利落地翻身下床,自己走去窗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