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為何要在中書省埋條暗線呢?真不怕遭了皇帝忌諱?
他一個頂尖武将,安排一個小小的文職,又能有什麼用處······
不!如果這不是目的,而是順手為之呢?肅甯侯為的如果不是吳天恒本人,而是他那個女婿、自己的堂侄子呢······
這麼一想,劉家老六隻覺思緒豁然開朗。
肅甯侯世子身子不大好的事,滿京城的權貴都有所耳聞。這種時候,肅甯侯暗中出手,幫一個侄子的嶽丈謀個好職位,還能為何?
不就是想讓未來嗣子的嶽家不那麼寒碜麼!
就這樣,劉子和在沈如松還沒開始行動的時候,就歪打正着的猜中了他的心思。并且還擅自給沈如松内定了一個他本人都沒敢奢望過的終極目标。
若是沈如松知道了,一定會嘴角抽抽着給劉老六贊一聲:兄台你可太六了!
劉子和不顧秋季晚間的涼意,唰地打開折扇,搖了起來,他自覺已經看透了一切。
被冷風扇得打了個哆嗦,劉五爺悄悄往旁邊挪了兩步。
見這位嫡出弟弟先是冥思苦想,現在又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他覺得自己有時候是真的搞不懂這些讀書人。
不過他也不想去學這樣大冷天扇扇子的風雅,他巴結好嫡母和這個弟弟,能繼續過好自家小日子就行。
劉五爺試探着問:“你五嫂不懂事,自說自話跟那沈家娘子約了小宴。可現在風頭不太對,這事還要不要——”
劉子和略一沉吟。沈如松如今還是“妾身未明”的狀态,此時自己與他交好,也算是提前下注了。
肅甯侯府一向不參與黨争,自己兩人也是小字輩的私交,任誰都挑不出理來。
有了這份“相交于微末”的友情,萬一将來自己或是舅舅到兵部任職,若能借到侯府的人脈,那可就要發達了!
“我這就寫帖子,明兒一早你就使人遞過去。”
“啊?不是說今日有人告發謀反麼?這時候還能請客?”
劉子和聞言,面色有點古怪:“确實有位安陽縣的錢家少年一口咬定自家謀反。不過嘛,卻又拿不出什麼實證來。”
“他告自己家謀反?那可是全家砍頭的大罪啊!”
“隻怕,他要的就是個滿門抄斬。”
“啊?!”
劉子和與沈如松的圈子檔次自然不同。晚宴時,他就從知府的兒子,通判的侄子,還有同知的小舅子那裡,聽全了這個匪夷所思的鬧劇。
是的,在劉子和看來,這就是一場鬧劇。
一個小縣城來的富家子,估計是遇到了些家族内不可明言之事,激憤之下,居然喪心病狂地想拖着全家一起去死。
其實,遇到這種空口白牙說瘋話的,打一頓叉出去就完事了。
總不能随便來個瘋子、酒蒙子的,嚷嚷幾句有人造反,官府就得興師動衆去抓人。那全天下的衙門隻怕都要不得安生,整日裡不用做别的了。
可這家夥明顯是挑選過時機的。臨近鄉試放榜,上至朝廷派下來的主考、學政巡察,下至全州的近千生員,全都彙聚于此。
在那些二代衙内們口沫橫飛地激情講述中,那錢姓少年一身血衣,于衆目睽睽之下跪在刺史府前,口齒清晰自報家門。
說自己不是瘋子,而是一個自幼被母親教導要忠君愛國的大雍好少年。
然後他當衆展示了自己傷痕累累的後背,宣稱這是他撞破陰謀後被錢家一路追殺所緻,而他母親也因為護着他慘遭錢家毒手。
現在,他拼着一口氣逃到府城,就是要大義滅親,為了他母子二人的一片忠心,指證他親爹親奶全家都在密謀造反。
青州刺史額角青筋直跳。
夭壽了!
除了剛開國那幾年,偏僻山野零星還有些不服王化的反賊,他就沒聽說過在大雍腹地還有誰造反的。
起碼當今的元和一朝絕對沒有。
今日他青州算是開了先河,這次的考績是徹底完蛋了,三年白幹!
秉着有難同當的官場優良傳統,刺史大人把能搖來的同僚們全都搖了過來。
反正這小子也不是密告,瞞是瞞不住的,沒看到周圍吃這個謀反大瓜的圍觀庶民就足有上千麼?
那就都來聽聽吧!反正大家的考評都好不了了,死也一起死個明白。
官員們滿腔怨念地圍着這個突然冒出來的“髒東西”,開始了例行審問。
這位髒東西,呃不是,這位忠義少年,你家謀反到底是和誰勾結,想要幹什麼?
計劃呢?人馬呢?兵器呢?
什麼證據都沒有,你就一句“跟京中貴人有所勾結”,這讓我們很難想象一戶啥都沒有的商人是怎麼去造反的啊!
你說證據都在後院一口填平的枯井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