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衿點頭,始終不敢直視眼前的少年:“這不是出租車嗎?耽誤你拉客了,不好意思,我會賠償的。”
謝珩:“……”
他真是要被氣笑了。
有沒有可能這是邁巴赫,不是出租車呢。
“許衿。”他聲音很輕,目光中不自覺帶上一股打量,又隐隐有種失而複得的喜悅,“你這是……又轉學回來了?”
她下意識攥緊了車把手,幾乎微不可聞地點了點頭,緊張的感覺讓她額頭上出了薄薄一層汗,劉海貼在頭上,很不舒服。
謝珩敏銳地察覺到了什麼不對勁。
他印象中的許衿,雖然算不上多活潑多開朗,但至少是個很陽光很愛笑的女孩,不管對着誰都是一副笑臉,好像世界上沒有什麼能讓她不開心。
但是眼前這個人,與記憶中的她相差甚遠。
許衿從他打量的目光中意識到了點什麼很微妙的東西,頭更低了。
謝珩眉頭微皺,餘光看到許衿自行車車筐裡有一個三中的手提袋,那是三中每個學期都會發的,人手一個,當即找到了契機:“你要去學校嗎?正好順路,讓趙叔送你吧。”
趙叔就是那個西裝男人。
許衿拼了命搖頭。
她極力想要在記憶的黑色海洋中翻找出關于眼前這個男生的信息,哪怕一丁點都好,但這一切注定是徒勞——在此之前她已經嘗試過無數次,但事實就是這麼殘酷。
她的所有朋友和同學,都在那場事故之後都被忘得幹幹淨淨,甚至連親人也忘記了幾個,經過長達一年的治療依舊不見起色。
身邊有汽車呼嘯而過,許衿鼓起勇氣擡起頭,拒絕的話幾乎湧上嘴邊,卻猝不及防撞見謝珩彎着的眉眼和輕抿的薄唇,心髒倏地閃過一絲很怪異的感覺。
算了。
她心裡開始打退堂鼓,于是從包裡掏出一個本子,撕下一頁來,在上面寫了自己的電話和名字,動作飛快地塞進謝珩手裡。
“我還有急事先走了,後續賠償的問題你給我打電話吧,不好意思了。”
許衿逃一般地踩着自行車離開了,隻留下一個慌亂匆忙的背影。
謝珩站在原地,低頭看了看那張紙條,女生隽秀的字迹很漂亮,他摸了摸揚起的嘴角,又伸手按了按怦怦亂跳的心髒,心情大好地邁上車:“趙叔,送我去學校吧。”
許衿騎出去好遠,在等紅綠燈的時候才稍稍平複下内心,幾秒鐘的空檔,又回想起剛才那個男生,她甚至不知道那個男生叫什麼。
唯一能确定的就是,那個男生肯定認識她,甚至有可能之前的關系還不錯,否則不會在分開三年後的第一面隻憑半張臉就準确叫出她的名字。
所以她真的最煩這樣。
如果這個世界上有一個巨大的全封閉的殼子,能與外界完全隔絕,許衿絕對會毫不猶豫跳進去,她就像一隻受傷應激的小動物,四處尋找庇佑之所。
三中是市重點,管理很嚴格,每年的高考成績也是數一數二的,開學前一天就開放了學校,有不少人往學校送書,還有住校的同學來收拾寝室,校園裡人來人往。
許衿下意識拽了拽口罩,憑記憶找到了主任室,然後輕輕敲了敲門。
“進來。”裡面傳來一陣低沉的聲音。
許衿開了門,很禮貌地摘下口罩:“主任好。”
孫澤是高二級部的主任,脾氣不算好,不少學生怕他,此時見到許衿乖巧地走進來,立刻沖她招了招手:“許衿啊,正好你來了,明天就正式開學,學習任務很緊,有什麼不适應的可以找班主任,或者直接來找我也行。”
孫主任突然話音一頓,輕輕歎了口氣:“你的情況……你爸爸跟我說了,怎麼樣,現在身體沒什麼問題吧?需不需要單獨給你批體育課和跑操的假條?”
許衿笑着搖搖頭:“不用,謝謝主任,我的身體沒什麼問題。”
“好好好,要是有什麼問題随時跟我說,剛轉學來不适應很正常。”孫主任一笑,然後從桌子上成堆的文件裡拿出一張單子遞給她,“這是寝室用品登記表,你今天抽空去行政樓一樓103找劉老師拿一下寝室用品。”
許衿應着,雙手接過單子,簡單道謝以後就轉身出了辦公室,她立刻戴好口罩,低頭看了看手裡的單子。
三中給每個學生提供寝室,就算是走讀生隻要中午不離校就配備了寝室休息,所以雖然她不住校,但還是得去把寝室收拾一下。
站在這個位置往窗外望去,正好能看到學校南面的海,許衿站住腳步,突然看得入了神。
她小學是在綏州這邊上的,初中上了一年就因為許正榮的工作調度問題而轉去星海市,整整三年。
雖然綏州這邊初升高是按照成績來排,但也有一定概率會遇到以前的小學和初中同學,就像今天遇見那個男生一樣。
許衿手裡攥着單子,感覺有點心煩,又趴在窗戶上往外眺了眼,記不清行政樓的具體位置,心裡正後悔剛才沒問問主任的時候,突然感覺手裡一空。
單子被抽走了。
她立刻轉身,對上謝珩似有似無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