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衿回頭看了一眼，發現賀也川半躺在椅子上，眼睛盯着正在一張一張吐紙的打印機，随意地問了一句。

他什麼時候來的？

姚楊認識賀也川，雖然從來沒有一個班過，但在年級前三名的寶座裡切磋過不止一次，他笑着回答：“不是劇本，隻是閑聊而已，好巧啊，你也來打印你們班的劇本？”

賀也川點點頭，反問道：“閑聊啊，看來你們還挺熟的。”

許衿沒說話，手指不自覺收緊了些，姚楊剛剛的那些話讓她心裡産生了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她迫切地想要靜一靜，自習去考慮一下姚楊話裡的意思。

“那你繼續，我們先回班了。”姚楊禮貌地對他笑笑，打算帶着許衿離開。

“等等。”賀也川突然站了起來，臉色有點不自然地看了看許衿，“幫我給姜甯帶個話吧，就說她姐姐很生氣，要她這個周末必須回家一趟。”

許衿：？？？

“你不能自己去說嗎？”

沒記錯的話，姜甯跟賀也川也算是某種意義上的親戚了，這倆人天天還挺别扭。

“說不清楚，你帶話她興許還會聽進去。”說完賀也川認命般一屁股坐回去，百無聊賴地整理劇本。

課間的時候許衿把打印好的劇本放在講桌上，回去的時候才把賀也川的原話帶給了姜甯，還問了一嘴：“到底怎麼回事呀，你姐姐還是想讓你辦走讀？”

姜甯愁眉苦臉地點點頭：“因為成績一直不太好嘛……這次考試又退步了兩名，化學差點不及格。”

許衿安慰她：“其實也挺好的，晚上還能回家，睡自己的床總比睡寝室好吧。”

“不一樣的。”姜甯頭都快搖掉了，“我姐姐家很大，平時賀也川晚上放學就是住在我姐家裡，我要是改走讀了那不得跟他一起住啊，誰愛住誰住反正我不住。”

許衿驚訝之餘想起了謝珩之前說的話，賀也川家裡好像也蠻有錢，所以他們家稍微很大，多住幾個人也不是什麼問題。

“要不你先回去看看你姐姐是怎樣想的，實在不行我可以教你，你哪裡不會了可以來問我。”

姜甯抱着許衿就要親她：“嗚嗚青青你太好了我愛你！”

預備鈴響了。

課代表發下卷子開始做題，許衿的心思卻完全不在卷子上。

她開始慢慢理解姚楊的那些話。

安瑤平時管理班級非常嚴厲，每一次成績不好的時候都會大發雷霆，她會在晚自習的時候一個個找人面談，開導或鼓勵每個人。

就算是平時有些調皮和不聽話的學生，安瑤也從來沒想過放棄他們。

二班不是一個完美的班集體，存在很多漏洞，很多缺陷，但就是為了這樣一個班級，安瑤舍得自己應得的假期，放棄産後更好地恢複，也要堅持陪伴二班的整個高三時光。

她心裡有點觸動。

為剛才那零點幾秒内冒出來的想法而感到慚愧，她低頭看着自己捏着筆尖的手，看着卷子上一串複雜的物理符号，她忽然就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有那種想法。

如果可以，她将來也想要成為一個像安瑤那樣的老師。

晚上放學的時候謝珩追了上去：“你今天晚上好像不開心，姚楊跟你說什麼了？”

許衿無奈地看他一眼，想都不想地問：“賀也川又跟你告狀了？”

謝珩見她猜到了索性就不裝了，坦蕩地點點頭：“他說什麼讓你不開心的事了？”

“沒有，我當時有點想不明白為什麼安老師要為了我們這麼拼命……不過他說完我好像也懂了。”

夜晚的冷風吹動幹枯的樹杈，搖曳的枝影在昏黃路燈的映射下晃動着。

許衿背着書包走在前面，忽然轉頭看着謝珩：“我以後也想當老師。”

就算自己的人生灰暗，過去肮髒不堪，至少還有機會照亮别人的路。

——

十二月的第一天下了今年的第一場雪。

路上鋪了厚厚的一層雪，推雪車在路上鏟雪，環衛工人都拿着鏟子和掃帚清掃街道。

許衿換上了厚厚的羽絨服，又戴了頂棉帽才出了門，寒氣迎面撲來，她心裡感慨天氣是真的要進入極寒模式了。

許正榮起晚了，着急忙慌地穿好衣服把車鑰匙扔給許衿：“衿衿你先上車等着我，我襪子好像找不到了……”

許衿面無表情地關上門，攥着車鑰匙先上了車，今天要去醫院複查。

她并不是很想去，因為最近感覺真的很不錯，櫃子裡的藥已經很久沒吃了，不會胡思亂想，也不會有一些消極的情緒——那天在打印室跟姚楊說話時除外，其他都一切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