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靜止了一秒。
許衿以為自己聽錯了,但“鋼琴”這個字眼再次被提及時她還是感覺心髒重重一沉,像是被一隻大手緊緊扼住,沒有一絲喘息的空間。
曲昕彤臉上的笑容不改,看得人毛骨悚然:“你鋼琴彈得那麼好,教教我呗?”
許衿其實一直都很好奇,從上一次運動會前夕曲昕彤莫名其妙來找她商量合奏的事時就覺得奇怪。她與曲昕彤沒有任何交集,雖然她會彈鋼琴的事算不上什麼秘密,但怎麼說也輪不到曲昕彤知道。
“你怎麼知道我會彈鋼琴的。”許衿問。
“這有什麼難的。”曲昕彤語氣輕松,杏眼一眨不眨地盯着許衿,而後從口袋裡掏出手機,點開了一個視頻。
許衿突然沒來由的緊張。
這種緊張感來得太詭異太沒有常理,明明她還沒有看見視頻,也沒有聽到任何聲音,隻是下意識想到曲昕彤會拿出什麼,恐懼感這種東西已經先于理智占據大腦。
視頻開始播放。
主持人清爽的聲音傳了出來:“迎風踏三月,春風拂綠洲,接下來由綏州小學代表許衿同學為我們帶來《四小天鵝圓舞曲》,大家掌聲歡迎!”
視頻裡,年紀尚小的許衿穿了條藍白色的公主裙,稚氣未脫的臉上洋溢着自信與形容,她坐在鋼琴前,深吸一口氣,靈活的手指撫上鋼琴,活潑的旋律在指尖迸發。
那是一段很多年前的參賽視頻,許衿腦子裡沒有一點印象,但不知為何她卻松了口氣。
隐約中,她的預感告訴她,曲昕彤有可能會拿出海上音樂節的表演視頻,但還好沒有。
之後她也覺得奇怪,那場慘烈的海上事故消息被封鎖,案發現場的照片和視頻更是不允許傳播,曲昕彤怎麼可能會有。
想到這,她微不可聞地舒了口氣。
曲昕彤臉上的表情沒什麼變化,像一個表情單一的娃娃,隻會保持刻闆的微笑:“小學的時候就能去參加省賽,那就不僅僅是鋼琴彈得好了,應該說是非常有天賦。”
除非是粉絲,否則沒人會對另外一個沒什麼交集的陌生人這麼上心,還費勁巴拉地找出多年前比賽的視頻保存在手機裡。
許衿:“你到底想幹什麼。”
“讓你教我彈鋼琴呀。”曲昕彤重複了一遍,“你鋼琴那麼厲害,開幕式的時候沒練過直接對譜彈都幾乎沒有失誤,教教我也不為過吧?”
“還是說……”她話鋒一轉,“你因為什麼别的原因不彈鋼琴了嗎?”
許衿呼吸一滞。
如果這話是姜甯問出來的,她可能會很坦然地坦白她放棄鋼琴的原因,但這話是曲昕彤問的。
許衿扭頭看向與自己離得極近的曲昕彤,眼底的錯愕也一點點變為冷漠:“跟你沒有關系吧?我放棄鋼琴是我的自由,你想說什麼也可以直接說,沒必要拐彎抹角。”
曲昕彤很明顯愣了一下,似乎是沒料到許衿這反應,她饒有興趣地後退半步,邊笑邊看着她,幾秒鐘後,她語氣帶上一絲惋惜:“既然不想教我就算了,我也可以自己學,不過我還是很期待能跟你一起登台演出的那一天。”
許衿:“……”
雙肩包的重量讓手臂感到酸痛不已,她把包背在肩上,又轉身看着曲昕彤的身影消失在樓梯拐角,心裡那種怪異的感覺愈發強烈。
把寝室的東西運回家以後已經傍晚了,太陽還沒落山,但是落日的餘晖依舊把周圍渲染成溫暖的橙色。
許衿站在路邊與幫她送東西的警察告别,轉身的時候看見芽芽正趴在門簾上好奇地看着許衿,見許衿也在看她,小姑娘很燦爛地笑了笑,小跑着跑上許衿的腿:
“漂亮姐姐。”
“芽芽,放學了啊,今天在幼兒園乖不乖呀?”許衿牽着芽芽的手走進周婆婆店裡。
“乖,今天我得了兩個小貼紙,還幫老師扔垃圾了!”
“是嗎!芽芽真棒。”許衿哄着小姑娘,一眼就看見了伏在桌子上拿着筆做題的樂樂和恨鐵不成鋼的婆婆。
“怎麼還錯這麼多!今天一共就做了六道題,你錯了四道!把錯題訂正好,明天給老師看!”婆婆一臉嚴肅地批評,乍一看還真讓人害怕。
“婆婆。”許衿喊了一聲,笑着來到樂樂跟前坐下,“怎麼了,發這麼大火,是數學題不會做?”
周婆婆一臉别提了的表情:“他現在上初中,學的東西又難又關鍵,他爸媽專門給他找了個家教,結果學成這樣!”
“家教?”許衿重複了一遍。
初中學習的内容相對來說還是比較單一的,不像高中的題有那麼多套路,隻要仔細一點,學懂問題不大,還不到要請家教的地步。
她拿過題看了一眼,是中學階段很普遍的求證題,但是這題難就難在需要設置一個二元一次方程來解題。
許衿輕輕從樂樂手裡拿過筆,指了指題目上的圖:“這題很簡單的,你看,題目要求我們證明AD垂直于BC,題幹已經給出了角1的度數,那我們是不是可以……”
她嗓音如泉水流淌,有一種讓人不自覺平靜下來的能力。
樂樂臉上的表情從一開始的迷茫變得頓悟,手指指着這個題:“姐姐我懂了!原來加一條輔助線就行了!”
“對,這種題其實沒有很多套路,隻要根據已知推未知就行,你原來是哪裡不會做呀?”
聞言,他給許衿講了講另外一種解法。
聽完後她不自覺皺了皺眉頭,這種解法很簡單,甚至不怎麼需要列複雜的方程,但是思維跨度很大,如果沒猜錯,應該是用了一點大學數學的原理,上初中的孩子怎麼可能聽得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