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許海洋記了很多年,站在門後張望的小陳也記了很多年。
小陳剛出社會不久,臉上帶着那種讀書人特有的斯文和青澀。
厚厚的眼鏡讓他将柳柳的面孔看得清晰。
一個女人。
一個容貌昳麗到讓他想要躲開視線的女人。
但是震驚過後,随之而來的是懷疑。
“您說……您是?”許海洋有些震驚,導緻他結巴起來。
柳柳朝他笑,那種笑容和在驺吾面前有些不同。
她的眉眼舒展開來,淡色的眼睛微微發亮。
像是遙遠的天色在海平面上亮起來。
“doubleL。”
柳柳又重複了一遍。
“您可以先讓我進去,我可以将我湘江作者後台界面給您看。”
她無意讓門口站着的兩人如同剝一顆洋蔥一般,一層層去被她刺激得“眼淚”直流,反而是用最簡潔有力的方式止住了兩人的懷疑。
湘江作者後台……
這,好像确實無法再質疑了。
“您是否是他的代理人/妹妹/女兒”之類的話也全部被炸得粉碎。
“請、請進……”
先是許主任對她做出了歡迎的手勢。
後知後覺地小陳急忙讓開了身子,請她進門:“久、久仰大名……請、請進來坐……”
柳柳走了進去。
震驚在沉默的空氣裡蔓延。
許主任一邊笑一邊偷偷觀察着柳柳的神情,引領她進了裡頭的會客室。
說是會客室,其實隻不過是一個三面是書的屋子裡頭擺了三張沙發和一個茶幾,看起來年代有些久遠了,靠外頭的那一面牆上開了一個小窗,窗戶裡透着下午的太陽光,丁達爾效應之下,灰塵飄揚着,有點古舊的書氣。柳柳聞到這個味道,想到多年前她和羅冬還在高原上的時候,羅冬拿出幾本書和她一起讀,羅冬說,這些書有一種書味,和别的書都不一樣。柳柳湊過去聞,的确聞到了一股書味,和别的書都有點不同,是那種很淡很淡得油墨味又加一點别的什麼味道。
柳柳坐下的一瞬間,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現在她在這裡,再次聞到了這樣的味道。
和那些書一樣的味道。
童年時的一些記憶纏繞着她,關于羅冬,關于高原。
“您好,沒想到您這麼年輕。”
這道聲音讓柳柳回過神來。
面前這個頭發有些稀疏地中年男人,和曾經她們在書的最後一頁念過無數次的捐書者的名字重合。
柳柳再次感到恍惚,但很快,她重新整理了自己的情緒。
“許先生,您叫我柳柳就好,我今年二十一歲。”
“請稍等,我打開一下我的湘江app。”
柳柳低頭登錄了湘江的作者app,進入書籍編輯界面。
同時又将作者基本信息調了出來。
“這是我的簽約證明,以及簽約時所用的證件照。”
許海洋湊過來看,作者信息一欄明晃晃寫着“doubleL”,至于下面的證件照,确實是柳柳本人的樣子。
隻是照片裡的柳柳更加的清純和稚嫩,大概是年紀稍小的時候拍的。
“實在是……讓我大吃一驚。”
“因為您的文風和故事類型,都讓我以為您是男性作家,沒想到……”
“這樣算起來,您寫《南川》的時候……才十八歲麼?”
這樣一想,許主任目光愈發震驚起來。
十八歲,一本書轟動了整個華國,還是少有的女性作家,文風獨樹一幟,且從來低調不炒作……并且真人……許主任打量柳柳,心裡想,若是柳柳以真人的形象出現在公衆面前,恐怕廣大的讀者都要為之瘋狂,就連讀者圈之外,恐怕也會掀起巨大的波瀾。
可是,這樣的好事,怎麼會落到他們出版社的頭上呢?
小陳給兩人倒了茶水。
遞給柳柳的時候,柳柳說了句謝謝。
小陳沒敢看柳柳,手腕有些抖。
許主任心裡各種疑慮交織在一起。
直到柳柳說:“許先生,您不用擔心,我是真誠地想與貴出版社合作。”
說着,她從包裡拿出了一本書。
很舊很舊,書頁都泛黃了。
柳柳的表情很柔和,仿佛在懷念什麼十分美好的記憶。
“當年我開始讀書,讀的第一部正經的文學作品,就是一位名為許海洋的先生捐贈的。”
“他給高原的孩子捐了很多很多的書,都是新書。”
“當年我和我的朋友一起讀書的時候,總是幻想這位捐贈者的樣子,我們當時立下志願,如果以後有機會,得要當面向他道謝。”
她朝許海洋揚唇微笑,幻想羅冬就坐在她的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