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柳柳就病了。
她病的很重,晚上睡着的時候,渾身發燙。
半夜驺吾沉着臉叫了家庭醫生過來。
醫生給柳柳測了體溫,開了藥,還往柳柳的手臂上紮了一針。
驺吾看得心疼,可柳柳幾乎沒有反應,隻是一個勁兒地往她懷裡縮。
第二天,柳柳睜開眼睛,頭很痛。
起身的時候,驺吾将一杯沖泡好的藥遞給她:“好點了麼,把它吃了。”
柳柳看着外頭已經亮了的天空,想起了什麼似的,接過杯子的時候,不小心被被燙了一下,哐當,藥全都撒在了被子和地毯上,那一瞬間,她有些呆,回過神來的時候,她下意識向驺吾:“阿吾,對不起。”
驺吾将她從床頭抱到沙發上,用毯子給她蓋好身體。
他盡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溫柔:“别擔心,我等會兒讓人來打掃幹淨。”
“醫生過一會兒來,我去給你重新沖一杯藥。”
驺吾摸了摸她的腦袋,試圖讓她放松。
可柳柳抓住他的手,用略微沙啞的聲音問他:“我的日記……”
驺吾想起昨天的電話,他道:“日記沒有找到,可能落在家裡了。”
柳柳聞言搖搖頭,輕聲說:“我帶來了的,我來之前還檢查了包。”
“不知道去哪裡了,一定是丢了。”
毛毯從她身上滑落。
她起身找衣服,抿着嘴唇,看起來态度堅決。
“你要去做什麼?先把藥喝了。”
因為擔憂,驺吾稍微提高了聲音。
柳柳身體僵了僵,回頭看了驺吾一眼,她的眼睛淡淡的,裡頭好像熄滅了一些什麼情緒,顯得并不真實。
繼而,她接過了驺吾手裡的藥,一口喝了下去,藥有點燙,她皺着眉頭一言不發。
盡管眼睛裡頭蓄着淚水,可是那淚水就像是一層紗,隔絕了驺吾和她之間的親密。
這種感覺讓驺吾有些心頭發怵,患得患失的感覺一下變得強烈,他拉着柳柳的手,好聲好氣地哄:“我沒有兇你,我隻是怕你不吃藥難受,我陪你一起去找。”
柳柳沒說話。
下樓,沿着來的路徑找了一遍又一遍,就連服務人員也出來勸說,表示的确沒有東西掉在這裡,可柳柳就是不依不撓,她不說話,面色蒼白,直到确定真的沒有日記本,她才如同脫力了一樣,任由驺吾攬着重新上了樓。
驺吾立刻打電話給了司機,讓司機确認東西有沒有丢在車上,明确沒有之後,驺吾向柳柳保證:“東西一定被放在了家裡。”
“我記得我帶了的。”
柳柳這種堅持并不讨人厭。
她看起來像是個丢了鑰匙的人,失魂落魄,近乎想要把自己蜷縮起來。
驺吾想要把她抱得更緊一些。
柳柳這種模樣,讓他心裡軟成了一灘水。
日記丢了的事很快就被衆人知道了。
中午吃飯的時候,衆人約定下午出去玩的事兒,但柳柳顯得心不在焉,臉蒼白得很。
徐州止不住地看她。
柯純笑着和程炜深聊天,程炜深就好像沒聽見。
驺吾也和她說了好多句話,可是好像就這麼從她耳朵裡溜走了,她一點也聽不到。
看驺吾還在往她碗裡夾菜,她才握住驺吾的手:“吃、吃飽了。”她在結巴,她很焦慮。
驺吾被她望着,有那麼一瞬間的不知所措。
繼而,他生出一種奇怪的想法。
他想要逃。
心中的情感如同浪花湧起。
他沒辦法就這麼坐在那裡,隻是看着柳柳。
他想做一些難以啟齒的事,可理智告訴他,此刻柳柳無法承受。
如今,他覺得自己對柳柳有種很莫名的反向依賴感。
就好像,明明應該是柳柳陷入他的沼澤,可是現在卻變成了他陷入了柳柳的沼澤。
隻要柳柳不那麼開心,或者情緒有超乎他預期的波動,他就感覺自己立刻要失去他了。
程炜深笑了一聲,忽然道:“怎麼,你都不知道她的飯量啊?”
這句話仿佛關閉了飯桌上衆人嘴皮子的開關。
作為一個切入點,程炜深向來懂得試探。
放下筷子,筷子和桌子碰觸,發出了一聲脆響,驺吾皮笑肉不笑道:“我們兩口子的事和你一個外人有什麼關系。”
“我們也不是外人,你這話就見外了。”徐州笑了笑,好像在打圓場。
可驺吾知道,他是在看熱鬧不嫌事大。
三人的氛圍如此古怪,其他人一時不敢貿然出聲。
徐瑜和周旭梅對視了一眼,兩人不約而同地想起了上次飯局時的怪異氣氛。
這次,又來了。
而引起三人如此針尖對麥芒的主角,柳柳,隻是低着頭,一下又一下摳着自己的毛衣紐扣,不知道在想什麼。
她想的是什麼呢?
三人心中有數。
羅冬的日記本。
羅冬,又是羅冬。
無論在什麼地方,羅冬都陰魂不散。
如今她死了,柳柳也還是會因為想着羅冬,而忽略了其他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