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樹下的那幾位友人聽到了驺吾的話,估計會感到難以置信。
很難想象,向來強大又傲慢的驺吾,竟然會如此低聲下氣,甚至稱得上唯唯諾諾。
然而柳柳卻隻是有些遺憾地搖了搖頭:“算了,我累了,我們回去吧。”
“興緻這種東西總是轉瞬即逝。”
“我本來以為你會懂我的。”
她說話很輕又很慢。
可是每一句話都像是軟刀子紮在驺吾的心上。
我耽誤了她的興緻麼?她對我失望了麼?
驺吾想在柳柳的眼中找到答案。
可柳柳隻是垂下眸子,不再願意與他對視。
此刻,驺吾感覺到一種無能為力。
就像是自己扔了一塊石頭,最後那塊石頭落在了自己的脆弱處。
這種默默無言的失望,是一種分明的軟刀子割肉。
*
回到樹下,柳柳站在傘下有些羞澀地朝大家笑。
她語氣有點溫柔:“是不是吓到大家了,我偶爾總會做這種奇怪的事。”
徐瑜開口說:“沒事,你真漂亮。”
她笑得特别友好,仿佛很欣賞方才柳柳的做法。
周旭梅也說:“你們學文學的多少都有點情懷,我一個俗人不懂,但是我特别欣賞你這種敢做自己的勇氣,哈哈。”
她看起來這麼弱小,可是行為卻随心而行,這當然是一種巨大的魄力。
這種反差,反而令她具有一種獨特的魅力。
“我給你拍了照片。”
柯純笑着朝她揚揚手裡的相機,發自内心地說:“真的很美,你剛剛好像在發光,我看過那麼多電影,都沒有你剛剛在雨中那一幕那麼像電影。”
柳柳紅着臉,又低下了頭。
仿佛剛剛不顧衆人眼中到雨中奔跑的女孩并不是她。
可是此刻,就像柯純所說的,她真的在發光。
那麼美好。
男性們也是這種感覺,不過他們沒有評論。
一來驺吾在場,二來評論似乎也不合适。
隻是剛剛那一幕确實都留在了衆人心中。
一種很純粹的美好。
徐州和程炜深更不用說。
剛剛的柳柳,幾乎徹底喚醒了他們對柳柳的回憶。
她如今,也在對他們制造着當年那種吸引力。
充滿蠱惑,但是卻可望而不可即。
“該回去了。”驺吾聲音淡淡的。
他此刻看起來也不像平日的他自己。
*
度假的幾日一晃而過。
那日之後,又下了兩天大雨。
大家就圍繞着别墅玩樂,譬如打麻将、喝酒、泡溫泉。
反正這裡頭的娛樂設施豪華且一應俱全。
柳柳很少參與這些活動,一來她不會,二來性格原因,她更喜歡呆在安靜地地方,不過她的态度也從不會讓人對她生厭。大家在一起玩的時候,她常常和柯純坐在安靜地沙發旁聊天,或者随身帶着一個筆記本,在風景好的窗戶邊上寫東西,安靜又專注地敲擊鍵盤。
她與柯純的關系貌似的确越來越好了。
甚至很多時候,她在柯純面前表現出了某種在驺吾面前也未曾表現出的放松。
*
不知為何,驺吾心中升起一種淡淡的恐慌。
那日,柳柳明明對他說,以後她隻有他了。
可事實是,她好像離他越來越遠。
這是一種感覺,從那日給她撐傘起,驺吾心中便缭繞着這種感覺。
甚至,驺吾有些嫉妒柯純。
為了消除這種恐慌,驺吾主動和柳柳提起了和馬休明見面的事。
柳柳從改稿當中擡頭看驺吾:“後天就可以見面麼?”
驺吾:“嗯,我已經讓秘書和他聯系了,你有什麼拍攝想法都可以和他說。”
驺吾從後方環抱着柳柳,輕輕吻着柳柳的耳朵。
柳柳在他的吻下微微顫抖起來,驺吾的心稍微好過了一些。
“你想要的,我都會帶到你身邊。”
“别生氣,也不要離開我。”
他聲音很輕,帶着幾分沙啞,聽起來那麼低聲下氣。
柳柳在笑,可驺吾沒看見。
*
分别那天,司機來接。
程炜深和徐州分别在各自的房間望見驺吾為柳柳撐傘離開。
一如來時那樣親密。
然而程炜深笑得不屑。
徐州則表情若有所思。
他們離開的時候,清潔工從他們的房間裡出來。
她手裡拿着一個小小的簿子,見到門口的徐州,便問:“先生,您認識剛剛離開的那對帥哥美女麼?他們有一個本子沒有帶走。”
徐州朝她伸出手,說:“給我吧,我替你轉交給他們。”
翻開簿子的第一頁,徐州隻看到上頭清隽的字迹:其實我記得徐州,當時比賽的時候,我便注意到他了,可是久别重逢……很多東西都變了,現在很好,隻是驺吾好像不太理解我……
徐州握緊了那日記簿,看着驺吾小心翼翼地護着柳柳上車,心中一團黑泥張牙舞爪地蒙住了他的理智。
*
驺吾果然兌現了承諾。
度假結束後的第三天,他便在一個下午,開車帶柳柳來到了一個咖啡屋,他帶着柳柳進去,在靠窗的一個桌子旁,有一個男人正在聚精會神地擺弄着相機,那個男人不是别人,正是馬休明。
“鄒先生,您好!”
他先伸出手與驺吾交握,繼而那雙渾濁的眼睛看向柳柳。
“您好,您便是柳小姐吧!請坐,有什麼拍攝方面的要求,都可以和我說呢!”
柳柳微笑着坐下。
然而在與馬休明對望的瞬間,她唇角不太明顯的下垂了些。
心裡的惡心密密麻麻地泛出來。
她說:“馬先生,您就和多年前的采訪中一樣,一點也沒變。”
那股欲蓋彌彰的氣質,就像是橘子上的黴菌,隻要靠近,就會讓人作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