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女進宮的事務有各局的女官安排,等胡善圍向太子妃彙報完了事務後天色已經不早,因還有晚膳要送,便帶着胡善祥徐徐離去。
晚間,忙碌了一天的胡善祥剛準備找胡善圍談談,就被胡善圍喊了過去。
“跪下。”胡善圍冷冷的瞪着胡善祥。
秋後算賬終于來了。
胡善祥沒有緊張,心裡浮現的反而是結局總算來了的塵埃落定的安心。
“姐姐,我知道錯了。”
什麼都不用說,認錯第一,胡善祥很是識時務的道。
聞言,胡善圍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胡善祥被她調教了三年,别看宮規記得滾瓜爛熟,但這孩子什麼性子她能不知道,嘴上說着認錯,隻怕心裡根本不知道自己錯在哪兒了。
于是,胡善圍悠悠然的問了一句:“那你說說錯在哪兒了?”
“我不該當着太子妃的面回嘴。”
胡善祥想了想,好似也隻有這個了,雖然她當時隻是看了胡善圍一眼,叫了聲姐姐,但是想要拒絕太子妃的意圖是個人都能看到,而這,在胡善圍看來便是錯。
“還有呢?”胡善圍淡淡的說道。
啊?
還有?
胡善祥頓時呆住,不是,姐姐,你這就有些難為她了吧。
眉峰微皺,胡善祥仔細地思索白日間在太子宮中發生的事。
哪兒錯了?
胡善祥的CPU都快燒幹了,可是翻來覆去的想了幾遍,都沒想清楚自己到底哪裡錯了,于是悄悄擡眸小心翼翼的瞅了一眼胡善圍。
“哼。”見狀,胡善圍面色更冷。
看着眼前跪在地上小心翼翼瞅着她的胡善祥,胡善圍不可能不心疼,血脈相連的親妹妹,如果不是為了家族,如果不是沒有其他合适的人選,她怎麼忍心把她送到後宮那種吃人的地方?
可如果胡善祥自己鑽了牛角尖不願意呢?
她又該怎麼才能說服她?
胡善圍歎了口氣,覺得自己終究是心軟了。
“今天太子妃的話你是怎麼想的?”胡善圍的視線從胡善祥身上移開,落在黑乎乎的夜色之中,聲音中都帶着幾分疲累和寂寥。
胡善祥心裡不知怎麼就一抽一抽的疼。
太子妃說了什麼?
哦,對,白日裡太子妃問姐姐她許了人家沒有。
胡善祥閉了閉眼,太子妃話裡話外的意思胡善祥明白的緊,尤其是在太孫剛說完了那首詩後。
當時胡善祥還有些不知所措,因為在朱瞻基說完那句詩之後胡善祥心裡好似被小鹿撞了一般,并非是基于朱瞻基一瞬間的贊賞,而是日積月累的水滴石穿。
在宮廷裡第一個給自己溫暖的人,那方小小的手帕到如今胡善祥也沒能還回去,壓抑着自己說不喜歡宮廷,告訴所有人甚至包括自己,她胡善祥是一定要出宮的,甚至為此大着膽子直言不辍。
尤其是每次孫妙涵找自己麻煩的時候,朱瞻基都能迅速的趕來調和,甚至幫自己訓斥人,雖然其中還有看在自己是他心腹的份上,可這水滴石穿的,不得不讓胡善祥心軟。尤其是今天聽太子妃說朱瞻基甚至要把孫妙涵遣送回家,這簡直比晴天霹靂還要讓胡善祥心頭炸裂。
想起這一樁樁,一件件,胡善祥都難掩心頭的暖意。
可緊接着想起的事,讓胡善祥如墜冰窖。
她胡善祥是廢後,無論現在朱瞻基說的話多好聽,做的事多感人,這都改變不了曆史上胡善祥被廢除後位下場凄涼的結局。
朱瞻基的真愛明明就是孫妙涵啊。
那個被明宣宗寵愛有加的孫皇後,為了她不惜廢除無錯的原配。
還有史書上明明确确記載的“無子者殉葬的祖訓”。
秋日的夜晚本就寒涼,胡善祥頓時渾身冰涼,什麼感動、溫暖,一瞬間像陽光下照射的冰山一樣盡數煙消雲散。
愛情誠可貴,生命價更高。
她擡頭對上胡善圍的目光,一字一頓,斬釘截鐵如發出了誓言一般道:“姐姐,我——不——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