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一樁接着一樁。
遊翡的身體出現了很嚴重的狀況。
它吃的那個藥并不是完成品,與正規的解藥對不上,但是又沒有别的解藥。
遊翡吃下去後,整個人軟成一灘水,被一層皮包着,像個水球似的。
變不回去,也變不回來。
它無法說話,難受的四處翻滾。
照顧遊翡的是月的父母,它們見事情不對,趕忙過來議事廳。
它們先是向山白行了個禮,然後才語氣焦急地盡量用最簡短的語言描述了這件事情。
聽到遊翡的症狀,山白來了興趣。
她問道:“這藥放了多長時間了?”
“這藥不是專門用來變幻人形的,隻是恰好有變幻人形的功能。”月的父親解釋道:“穗尤的藥放了将近七百年了,遊翡的那一份是改造的,時間不足百年。”
該不會是過期了吧。
山白突然想到:“它們兩個是唯二吃過這藥的水母嗎?”
“藥剛出來的時候有隻水母試過一次,沒什麼問題,再後來,就是它倆了。”
……
這話一出,場内的其他水母包括它自己,都意識到了什麼。
藥有問題。
臨床試驗都沒有,就直接上市,賣假藥的都不敢這麼做。
偏偏這裡的水母都沒覺得有什麼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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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白親眼見到遊翡,看見它不斷扭動翻滾的模樣,腦海裡開始浮現穗尤在衣櫃裡面掙紮的畫面。
她在想,
穗尤真的是自殺嗎?
冥河水母是野蠻生長的養育法則,它們崇尚自然,本質更接近動物。
生老病死,一切皆有定數。
從古至今,在族群裡面,沒有醫生這個角色,除了族長就是長老。
十二個長老,七個被關起來做了黑天娃娃。
剩下五個,月的父母占了兩個,良善有餘,能力不足。
至于另外三個年事已高,窩在空間裡面幾十年沒露面了,隻能從泡泡的狀态判斷,還活着。
簡而言之,就是長老沒什麼用。
“這裡有江禾的陣法嗎?”山白想到,江禾是人,在秘海生活千年,一定碰到過不少起類似的事情,他作為人,肯定會對醫學有所研究。
月搶答:“有,穿過深谷裂縫有一個山洞,裡面是江禾老師特意囑咐留下的。”
面對父母疑惑的表情,月補充道:“是我偷偷藏在裡面的。”
山白留意到月對江禾的稱呼。
江遲也注意到了這一點,他心裡反倒很開心,松了一口氣。
江禾博學多才,若是沒有傳承下去就太可惜了,江遲和月短暫地相處,能感受到月的心性品行都值得尊重。
或許是身份的緣故,它相比江禾,膽子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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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事萬物,極少有純惡至善的存在,多半是兩者相摻雜。
在對待實驗品的事情上,冥河水母表現了另外一面,沒有趕盡殺絕,而是圈了個深谷裂縫,任由它們自生自滅。
說是垃圾場,其實用“冷宮”、“郊區”來形容更恰當。
平時沒有水母過來閑逛,方便了月偷偷摸摸來學習。
此刻,深谷裂縫空蕩蕩的。
還未改名的旺财帶着小怪物們覓食去了。
月遊在最前面帶路,後面跟着一串冥河水母。
冥河水母和其他水母不一樣,它們自帶黑暗屬性,即使在海裡,也不會顯得輕盈,遊走的時候,觸手呈靜止狀态,如同勾魂使者。
江遲不斷下潛,恍惚間,覺得自己好像在下地獄。
隻有自己一個人。
被巨大的孤寂所籠罩,有一條無形的繩子,正在牽引着他,向下,向下,再向下。
什麼都看不見,什麼都聽不見。
突然,有一股涼潤的觸感,闖進這片空無的世界,江遲看見一張放大的漂亮的無法形容的臉。
剛剛正要進入峽谷,山白忽然發現江遲掉隊了。
她回頭看到江遲的四肢張開,自然下墜,聽不見她的呼叫。
山白甩出一條觸手纏住江遲的腰腹,将他拉到身邊,手掌按壓在他的胸口,在肌膚觸碰的那一刻,金光逐漸被點亮,描繪出一個雞腿的形狀。
江遲的身體随之一顫,他猛地睜開眼睛又閉上。
再緩緩睜開。
他的眼神有幾分迷茫,盯着山白好一會兒才回過神。
“我……”
江遲想說點什麼,可又不知道要說些什麼。
“什麼都不要想,先跟着我。”山白沒有松開觸手,繼續卷着他貼着自己進入深谷裂縫。
這條峽谷,上寬下窄。
進口處尚且能容納四五個人并排,但随着深度下降,空間越來越擠,到最後隻夠一個人的身量。
山白的觸手很長,她輕柔地覆蓋住江遲的眼睛,雙手摟着他的腰,以一種擁抱的姿态給予他安全感。
倆人緊緊地挨着,穿過狹窄的裂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