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大姐姐偷溜出去,是去見其他漂亮姐姐嗎?”
她又伸長脖子,在謝令儀頸間嗅來嗅去。
“你身上味道好香呀,跟之前的香味好像不太一樣。”
“嗯?”
謝令儀聞言一愣,也擡起胳膊輕嗅。好像确實帶點......花香?淡淡的,若有若無。不仔細聞,還真聞不出來。
她一下便想到,八成是潑茶的時候,聞應祈粘到她身上的,可距離這麼遠,也能沾上?
可她轉眼又撇撇嘴,一個大男人,熏什麼香。
這點,跟張修常一點也不像。
不過,她腦中漸漸浮現出聞應祈的臉。他長得确實漂亮,五官雖與張修常一樣,但張修常是寡淡,虛無缥缈的雲層。
他則是絢麗,脆弱易折的雲錦。
當然,現在更像茅坑裡,硬邦邦的穢物。
“大姐姐怎麼不說話?”小人兒忘性大,眨眼便忘了方才的問題,又軟糯道。
“那大姐姐知道,什麼是喜歡嗎?”
“喜歡?”謝令儀摟緊了她,饒有興緻的發問。
“哇,念念這是有喜歡的人了?哪家的公子這麼幸運,能被念念喜歡呀?”
“沒有,沒有。”謝念合趕緊搖搖頭。
“是程小胖給我帶了很多糕點,說是他姐姐做給表哥吃的。味道可好了,他就偷偷給我拿了點。”
“他說,喜歡一個人,才會親手做東西給他吃。”
程小胖姐姐——程惜雯?
做糕點給張修常吃?
切。
謝令儀爪子使勁揉她的臉頰,把她小臉團成了面團,才惡狠狠道。
“那念念有沒有吃。”
“當然沒有!”謝念合被她揉得困意頓散,氣鼓鼓反駁道。
“我又不喜歡他,幹嘛要吃他的糕點。”
這樣才對。”謝令儀心裡舒服了,滿意點點頭,輕輕拍了拍她後背。
就在謝念合張嘴,準備再說點什麼的時候,她眼明手快伸出另一隻手,捂住她的嘴。
“念念乖,快睡覺。”
“嗯……唔,嗚!”
——
月上三更,左都禦史張府,書房明燭,亮如白晝。
洵風一個時辰前,就已挑了兩根燭芯,眼見着案桌上的這根,又要見底。他不得不硬着頭皮,再次提醒自家主子。
“公子,夫人昨日特意交代過奴才,務必盯着您早些歇息,往後别再這麼操勞了。”
“再等等,等我把這卷案宗看完。”
張歧安隻是淡淡應了一聲,眼睛仍盯着黃澄紙,邊說邊用狼毫筆批注。
“可您半個時辰前,剛服了山參從龍湯。大夫說了,喝完就要靜養。“
洵風小聲嘟囔着,“而且這新藥方,是夫人廢了老大的勁才求來的,保不齊就能徹底根治了您......”
後面的話,他不敢直接說出來。公子雖性子随和,尋常小事都縱着他,但對于自己娘胎裡就帶出來的病,還是比較忌諱的。
見公子還是無動于衷,洵風咬咬牙。
“那奴才去小廚房,再給您熬碗安神湯。這回您喝了,可就要睡了。”
“嗯。”
他瞧着自家公子這态度,心裡門清,這句肯定又是敷衍。隻好低着頭,無精打采地退了出去。可剛轉身沒幾步,心裡還在琢磨,該怎麼才能讓公子真正歇下,雕花隔扇門就‘吱呀’一聲,從外頭被人推開了。
洵風一怔,擡眼望去,隻見一道熟悉的身影擋在門口。
又是那位常常纏着他家公子的表小姐。
說是來府上探親,可哪有探親,不陪着府裡長輩,反倒成日圍着他家公子轉的?
隻要有機會便硬往他身邊湊,把公子逼得,連續好幾日都宿在刑部公廨,還因此感染了風寒,大病了一場。
如今,病好不容易好了一點,又纏上來了。
明眼人都知道她這是什麼壞心思。
“表哥。“程惜雯站在門外,看了一眼張歧安,又極快地低下頭,盯着門檻怯生生道。
“我見您書房燭火還亮着,料定表哥還未歇息。就想着給您送碗安神湯過來,還帶了一些自己做的糕點,若表哥餓了,也可将就吃點。”
張歧安聞言擡頭,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卻依舊溫聲道。
“勞表妹費心。”他随手一指堂中的圓桌,“先放那吧。”
程惜雯臉上一僵,她緩了緩神,仍打起笑臉。
“好,那表哥。”她邊說邊走進來。
“糕點可以先放着。這個安神湯是我特意熬的,特地加了幾味溫補的藥材。小火熬了好幾個時辰,涼了藥效就不好了。”
說完,她指尖緊緊捏着碗沿,頭低的好似要埋到土裡,肩膀也微微顫抖,一副一旦被拒絕,眼淚立馬就能流下來的可憐模樣。
洵風聽完,默默在心裡,朝天翻了個白眼。
呦,還小火熬了好幾個時辰呢。早不送,晚不送,偏等夜深了才來送。
張歧安看了也有些頭疼,他輕按眉心,揚手招呼洵風。
“還不趕緊把湯端過來。”
“好嘞。”洵風立刻會意,不等程惜雯反應過來,一陣風似的,從她手中卷起湯碗,送到了張歧安手裡。
張歧安三兩口喝完了湯,又俯身去看卷宗。程惜雯等了半晌,見對方沒有跟自己搭話的意思,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手裡帕子都絞緊了,才小聲期期艾艾道。
“表哥,這湯喝的可還習慣?另外,姑母說了,幾日後便是太子側妃舉辦的探花宴。我輕裝簡行探望姑母,也沒帶什麼衣物。況且我女流之輩,出門也不方便,表哥可否帶着我,去成衣鋪子,買幾身衣裳?”
“程小姐。”
洵風實在聽不過去,搶先開口,“您也知道,我家公子身子不好,平常公務就夠他忙活的了,實在是沒有功夫......”
“這......”程惜雯一聽,臉上立馬慌亂無措起來。她瞄了張歧安一眼,又低頭低聲哀切。
“表哥是是不是嫌棄我多事了?隻是此次探花宴,赴宴的都是上京有頭臉的官家夫人,小姐。若是我穿得寒酸,怕是會連累姑母的顔面……”
她聲音越說越低,眼眶隐約有淚。
洵風對她這層層遞進式變臉,簡直是歎為觀止,眼珠子都差點瞪出來。
張歧安無奈歎了口氣,問她。
“成衣鋪子在哪?”
程惜雯聞言,立即擡頭,隐去眼尾淚花,欣喜道。
“就在延慶街,離咱們府不遠。表哥可是答應了?那我明日便準時來找表哥。”
說完,連食盒都忘了收,就急沖沖提裙跑了,似是生怕對方再拒絕。
洵風見了,頗有些一言難盡,望着自家公子,為難道。
“公子,咱們明日,真要陪着程小姐買衣裳啊。”
“為什麼不?”張歧安見她走了,自顧自起身,慢條斯理地給案幾旁,放着的一盤栾花澆水。
那花養的當真是極好,雖還未到花期,但它的葉子,綠得透亮,脈絡粗壯,清晰可見。已經能想象出來,花開時分,會有多麼盛大,熱切。
他澆完了水,又輕輕撣去葉片上幾粒細灰。等做完這一切,才整理衣衫出門。
剩洵風在後頭喊,“公子,那這一盒子糕點怎麼辦啊,還是同之前一樣嗎?”
“你自己看着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