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此同時,千裡之外的Y市某大山深處,正在神像下打坐的徐之就像是感應到了什麼似的,緩緩睜開了眼睛。
他擡眸凝視着高大的神像,往日沉靜的眼眸中,透着一股難以言說的怅然。心髒處傳來了毀滅般的的疼痛,很快便蔓延至全身,他艱難地吐息着,然後偏過頭猛地吐了一口血。
鮮血沾染在了他蒼白的嘴唇上,與眉間的那顆紅痣交相輝映,顯得妖裡妖氣的。
徐之伸出自己的右手,上面赫然出現了一個和楊枝肩膀上一摸一樣的紅色圖案。
鮮紅的、流動的,就像是在吸食他的生命似的。
常年沒有動靜的手機在此時響個不停,徐之在犄角旮旯裡找到了它,然後劃開了接聽鍵。
甘鹿焦急的聲音随着聽筒傳到了徐之的耳朵裡,震得人耳朵都開始痛了:“徐之,楊枝出事兒了,她無緣無故就開始痛,肩膀上還憑空出現了很奇怪的東西。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啊,你快想想辦法啊……”
徐之平靜地聽完了全程,淡定地問道:“你是不是跟她領結婚證了?”
一句話,堵住了甘鹿所有毫無章法的詢問。
甘鹿意識到,他好像做錯事兒了。
徐之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盡量讓氣息聽起來平穩,然後慢悠悠地說道:“問題不大,疼幾天已經是最小的代價了,你給她買張機票,讓她來山裡住一段時間,吃一段時間的藥就好了。”
似乎是料到了甘鹿一定會一起跟來,徐之又補充道:“你留在那裡處理好你自己的事情,不要跟過來,不然我不保證會不會出現别的問題。安安心心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幾個月之後,我還你一個活蹦亂跳的楊枝。”
疑問和恐懼就像是兩塊大石頭,齊齊地堵在了甘鹿的心口,讓他喘不上氣兒。徐之這個人,在小事兒上喜歡逗人玩,但是在大事兒上,一定不會掉鍊子。
甘鹿隻能強迫自己把心給放下來,畢竟慌亂解決不了任何事情。
他輕柔地理了理楊枝淩亂的頭發,然後聲音發虛地問道:“楊枝,為什麼會這樣啊?”
徐之歎了口氣,語氣中帶了點讓人捉摸不透的意味:“為什麼會這樣?好問題。因為這是天罰啊。在每個世界中,萬事萬物都是有代價的,她選擇了什麼,自然就要承擔什麼喽。”
甘鹿腦子裡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所以,楊枝和他結婚,就要承擔這樣疼痛的代價嗎?
為什麼啊?憑什麼?
“她不屬于這個世界,如果就這麼平淡地在這裡度過一生,不和任何人産生牽扯,不對這個世界遭成一絲一毫的影響,不簽訂任何契約,那麼天道自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過去了,這叫瞞天。”
“但她偏偏沒瞞住,所以就變成欺天了,性質都不一樣了,代價自然也不一樣喽。對了,我說的契約,是任何一種。包括但不限于結婚證、離婚證、勞務合同……”
“她來這裡還不到一年吧?所以也不知道你那麼着急幹啥呢?”
徐之的聲音慢慢變得悠遠,甘鹿心疼地看着楊枝,輕柔地擦了擦她臉上沾染的鮮血。
然後緊緊地握住了她的手,無力地将額頭抵了上去。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甘鹿沉痛的歉意回蕩在安靜的客廳,卻隻有一隻小貓聽見了。
小喇叭小小的腦袋顯然不足以支撐它理解現在的狀況,它懵懂地往這兩個鏟屎官的身邊湊了湊,然後舔了舔甘鹿的手背。
看他那麼難過的樣子,那自己就勉為其難地給他一點安撫吧。小喇叭想。
甘鹿被這溫熱的觸感從茫然無措中拉回,手機的通話不知何時已經斷了,屏幕徹底黑了下去。
見甘鹿總算有了别的動作,不再跪到地上當雕塑了。小喇叭“喵喵”叫個不停,這是在提醒甘鹿給自己放飯了。
甘鹿就像是被強行拉回到了正軌的機器,他木然地給小喇叭放好了貓糧。然後招呼它過來吃飯。
小喇叭顯然對這樣的安排非常不滿意,因為平時楊枝都會給它精心準備貓飯的。
誰要吃這幹巴巴的貓糧啊!
但是,好吧,看在這個鏟屎官那麼難過的樣子,就不跟他一般見識了。
甘鹿看着小喇叭低頭吃飯的樣子,強行打起了精神,打開手機開始給楊枝訂機票。
徐之說是小問題,但又說是天罰,都天罰了,能是小問題嗎?
可是,甘鹿對現在的情況毫無頭緒,唯一能做的,也隻有相信徐之了。
他知道,徐之不會害楊枝的。
Y市靠南,所以春天也來的格外地早。各地都花團錦簇的,展現着一番别樣的熱鬧。
楊枝背着包,熟練地走在回山的路上。
再次故地重遊,看着周圍熟悉的景色,楊枝感慨良多——沒想到再回到這裡,居然是來看病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