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師父呢?
候在馬車旁的仆人搖搖頭,隻是擡手指向遠離人群的方向:“公子說他去去便回。”
去路被攔,二人本是掃興而歸,沒成想在殿前遇到熟人,司空羽和她的同伴聊得不亦樂乎,轉頭便要不管不顧地跟上去,江歲禮無奈隻得一人原路返還。
可回想起那小男孩與她嬉笑打鬧的歡快場景,所謂青梅竹馬便是如此了,自己不好再去打攪。
當真是往這邊走了嗎?
元福寺地處京郊,周邊了無人煙,江歲禮擡眼便隻能看見遠處半隐雲霧之中的山峰和周邊零落分布的枯木林,加之陽光還未照透天地,四周一直籠罩着一層濕冷。
越往前走、濕氣越重,寒風裹着一陣嗆鼻又詭異的熏香味緊緊纏在身上。
強烈的不适感勾起了江歲禮心中的怨念:
她不是在找師父,就是在找師父的路上……
動不動就一聲不吭地玩失蹤,堂堂一個仙門長老竟總是讓徒弟來操心……
洛予,你什麼時候才能靠譜點啊!
哎?!
江歲禮趕忙捂住嘴巴,又反應過來隻是幾句腹诽罷了,可全身卻頓時湧上一陣詭異的惡寒:自己分明不該存有這樣的想法才對!
更何況是直呼師父的名号!
簡直,大逆不道……
陰冷的氣溫下,女孩的額頭竟浮出一層細密的汗珠,不止是恐懼自己被莫名附加的怨念,更是突然意識到這直撲鼻腔的香氣根本不是寺廟的香火氣。
雖說有諸位神佛坐鎮應當是陽氣旺盛、邪魔外道不敢近身才對,此處卻沒有一絲正氣。
江歲禮立即停下腳步,卻在轉身瞬間被枯木背後的身影吸引。
迷霧中,恍惚看見一身着黑衣的男子杵着長劍搖搖晃晃站起身,但看不清面容。
許是因為女孩是一片灰朦裡唯一的亮色,他的目光如猛獸般迅疾地投射過來:
“走!”
“快走!”
沒有多餘的動作和話語,隻是語氣強烈地一再催促她離開。
不知是人是妖本就可怕,又被這聲震懾力十足的呼喊撲面,江歲禮毫不猶豫地轉身跑起來,不敢慢下一步:俗話說:“聽人勸,吃飽飯。”
紅色衣擺遠遠甩在身後,珠鍊首飾在詭秘的環境中叮當作響,江歲禮咬緊嘴唇、一鼓作氣向前跑去。
可散落身後的紅色發帶已經被快速彌漫的霧氣完全吞噬,主人也即刻被迷霧追趕而上、直至包圍。
江歲禮站定在濃重的霧氣裡,眺望四周,完全辨認不出方向,胸腔裡明顯又劇烈的心跳聲再次讓她後背滲出一層薄汗:怎麼辦……怎麼辦……
“吱——”
身後突然傳來枯葉被碾碎的咯吱聲,還伴随時輕時重的腳步聲。
混雜的聲響不緊不慢地敲在心間,江歲禮四處張望、卻無處可藏。
江歲禮一邊後退、一邊認命等待危險降臨。
直到那抹單手執劍的黑影緩步出現在視野裡,江歲禮才淺淺松出一口氣,可卻還未到完全松懈的時候。
“你是誰?!”略帶顫音的女聲竟詭異回蕩在迷霧中間。
男子擡手擦去面頰的血漬,眉眼冷峭、幽深,但望向女孩的眼神裡全是憐憫與凝重,似是在為她沒有成功逃脫而歎息。
“你是誰!”江歲禮自發間拔下珠钗直指他。
男子将長劍收入挂在腰間的劍鞘中:“淩雲派掌門座下大弟子——林元一。”
似是為了消減女孩的恐懼,才将身份說得如此詳細,畢竟身處黎國都城,無人不知淩雲派。語畢也隻是站在原地等待她的下一步反應。
淩雲派?!
他是,大師兄?!
江歲禮心下一喜,但轉念又将這份情緒嚴嚴實實捂在心裡:
若是對陌生人聽之信之,往後怎能活得長久?
身處這詭異的環境中,他是除自己以外唯一的活人,興許這般困境就是其一手造成的也說不準。
“如何證明?”
初入淩雲,尚未仔細了解過門内弟子情況。且不論他是否有物件證明自己身份,也可以從他的反應中判斷一二。
未等她細思,擡眼便有一枚白玉挂墜朝自己襲來,對面人力氣過大,江歲禮後退數步才勉強接住。
“淩、雲。”翻至另一面,“崇、陽。”字體樣式全然無誤。
又用指腹仔細在玉佩側面摩挲:有凹陷,是真的!
這還是月芽師姐無意間告知她的小技巧。
林元一認真注視着女孩手裡不間斷的動作,眼眸明亮不少:“姑娘是……”
面對他的再次靠近,江歲禮壯着膽子沒有退縮:“江歲禮,青陽城的一名普通老百姓。”
保留一些底牌總歸是沒錯的。
但她的着裝與方才一系列的操作完全不能讓對方信服這套說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