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歲禮把玉牌遞過去，在極近的距離中才發覺那人隐在黑衣下的血痕：“你的傷……”

林元一擡起手臂，才看到肩膀處有一道觸目驚心、似被野獸抓咬的傷痕正在往出冒血，一路沿着手臂滑到指尖、又掉落地上，聚成一小灘血泊。

“無妨。”蹲身一把從衣擺處撕下布條貼住傷口，又将一端用牙咬緊、猛烈一拽。

“嘶——”傷口被擠壓、流出更多鮮血，林元一不由得張嘴痛呼出聲。

江歲禮見狀十分不忍地眯起雙眼，似是痛在己身：還不如不包呢……對自己下手可真狠啊。

不得已隻能自己上前，小心翼翼地替他脫下外袍、包紮傷口。

直到見對方蹲下也沒比自己矮多少時，江歲禮終于意識到他的高大偉岸。

“林公子知曉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嗎？”

當下最要緊的就是找出迷霧憑空出現的緣由，以及尋求辦法逃出困境，若是再耽誤下去，師父又該生氣了。

林元一聞言警惕地掃視一圈周圍的環境，任何風吹草動都無法逃脫他的眼睛，待到終于确認周邊安全，才開口道：“是迷鏡。”

“迷、鏡？”

林元一神色認真：“一種魔族妖物。”

魔族？怎得又扯上魔族了？！

江歲禮欲哭無淚，逃脫吃人邪靈的魔爪沒過幾天，又遇這種糟心事，她可是來寺廟祈福的，總不見得已經将福氣一滴不剩地全部包在那枚福袋裡了吧。

“迷鏡平日喜好化作尋常妖獸在世間作祟，不易被察覺真實身份。”林元一抿了抿唇，“可若被對手追殺、避無可避時便會自散魔力，于周身釋放迷霧，将對手困在其中、不辨方向。”

“若無修為傍身，便會漸漸為霧中毒氣侵蝕全身、擾亂意識，直至徹底摧毀人的精神……”

毒氣？

江歲禮頓時反應過來：異香！那股刺鼻的香氣果然有問題！

怪不得自己會出現異于尋常的怨念，原是中毒已深！

所遇妖物怎都擅攻心計啊……

看着女孩面上似要随時爆哭出來的神情，林元一竟不知所措地伸出手、卻又放下，閃爍的眼眸中全是愧疚：

“是我自诩修為高超，以為能在迷鏡爆發前将其一擊斬殺，卻不知為何它的實力已然暴漲、今非昔比，轉眼、就落了下風。”

又不敢上前，隻能扣緊劍鞘幹着急：“在下絕對沒有推卸責任的意思，将姑娘牽扯進來進來實為不該，就是拼盡性命也會送你平安出去。”

高大雄偉的身軀竟瞬間矮下一截：“隻要你别哭……”

哭？

大抵是自己的表情過分難看，倒是被對方誤會了。

江歲禮連忙擺手反過來安慰他：“林公子誤會了，我還沒有膽小至此。”

“現下最要緊的是尋找出口，你說對不對？”

眼前男子全身無一完整之處，放在任意一人身上也是傷及性命，現下卻要抽身安慰自己，實在不該。

林元一聞言神情一滞，許是沒料及女孩的反應，小小身軀竟有如此膽識。

但轉眼又解了心中疑慮，她懂得識别淩雲派的身份玉牌，也絕不會是嬌弱小姑娘。

二人一路徑直朝前走去，試圖找尋迷霧的邊緣，以此來突破困境。

可不知是否因受到毒霧影響無法辨認方向而走不了直線，亦或是迷鏡所設的領域中本就無方向可言，江歲禮綁在枯木上作為标記的布條總在離開不久後重複出現在眼前。

第十三次了……

第十三次回到原地，江歲禮望着泥土地上還未幹涸的血迹，再也藏不住眼底的恐懼。

林元一也知此法行不通，焦急地環視四周試圖尋找迷鏡的破綻所在，天上、地下，未有一處角落敢忽略。

可江歲禮卻逐漸感覺力不從心，不說腦中如被萬蟲啃噬、疼痛難忍，四肢也漸漸不聽使喚起來，眼前開始出現莫名其妙的幻覺，隻能安慰自己道：這便是吃了毒菌子的感受吧……

“林公子……”女孩的氣息逐漸微弱起來，“不知其他人能否進入到這迷霧之中。”

師父應在周邊才對，若是可以，便有一線生機。

可面對女孩期待，林元一隻是輕輕搖頭，随即垂眸道：“迷陣若完全形成，裡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更進不來……”

“因為在旁人眼中，此地并無任何異常。”

所以，他一開始才會那麼急切地催自己離開……

另辟蹊徑的想法被否決，江歲禮卻開始坦然面對起來：這樣也好，師父、小羽、還有其他人，也不會誤闖進來白白送命了。

精神恍惚間又想起那夜在落星崖對着師父大放厥詞的場景，暮然笑出聲來：“活着、就是機會。”

不知是否已到回放走馬燈的境地，可她卻是實實在在地活着，因為……頭真的很痛……

江歲禮撐着枯木站起身、深呼吸：就算要回望此生，也等徹底走不動道的時候再做吧。

林元一聽到身後傳來粗重的呼吸聲，轉身便看到江歲禮扶着樹幹、大口呼吸，面頰直到脖頸，全是反常的紅色。

糟了，難道她并非修道之人？！

林元一三步作兩步、跨到她身邊，一把将其攬在懷裡。

又伸手咬破指尖、流出新鮮血液，輕輕塗抹在女孩發紫的薄唇上：“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