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考核結束之後不是應當按例下山曆練的嗎?”“師姐怎麼有時間來照顧我呢?”
江歲禮知曉月芽不辭辛勞每日前來看望自然是心中感激不已,可話中提及的亦為她當初親口所言。
月芽将雙手背在身後、不自然地玩弄手指,還未等她說出“曆練如何比得上自己唯一的師妹重要”的仗義之言,便已遭攬星一舉戳破:
“自然是因為考核不通過,沒有獲得承接任務的資格。”若非如此,五長老如何會日日歎息。
對此月芽隻得随意糊弄過去。
“那攬星師姐是已經完成任務回來了嗎?”“此行可還順利?”
思及上回皇宮同行,此番本是順口提及,怎料空氣頓時凝結,寂靜之下隻得聽見屋外寒風凜冽,将片片雪花吹到身前。
月芽本欲為帶有歧視意味的問題争辯一番,卻在暗自瞥了身邊人一眼後極力忍耐下來。
江歲禮瞬間意識到氣氛不妙,正要開口,攬星起身關閉房門、将穿堂風雪阻攔在外,輕輕一笑:“違反門規被罰禁足門中一年,無法執行神武閣的任務。”
神情坦然,似是毫不在意,好比在說“即便重來一次,她依舊會如此選擇”。
得知大緻經過後,江歲禮張了張嘴:原來這便是令衆弟子聞風喪膽的第八十八條嗎?
雖說并非囚禁小黑屋不得外出的程度,可對于那些心思不定、向往山外風光的弟子來說卻也算酷刑一個,況且附帶有堪比現代鐵窗生活的勞役……
僅僅隻是靠近,便要承受如此嚴重的懲罰嗎?
尚且疑惑不解,木門傳來不輕不重的“吱呀”聲,江歲禮擡眼望去,瘦削修長、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搭在門沿上,稍加用力便顯露整個身影,穿着終于不再隻是單薄如紗的外衣,白色狐裘之上垂下幾縷未被玉簪攬住的長發,擡眸瞬間,卻不見往日肆意灑脫。
洛予雙眼盡顯疲憊,連連顫動的眸光卻不經意暴露了他内心的情緒起伏,視線落在床榻上許久,在獲得如心中期待一般的答案後,終于提起嘴角:“歲歲。”
彼時月芽的目光來回在師徒二人之間流轉,面上情緒竟是比二人更加激動,險些淚灑當場。
攬星得見自己再無久留的緣由,遂拉着月芽一同離去。
屋門再次發出“吱呀”聲後,江歲禮不再忍耐,不過頃刻之間,情緒已如潮水激蕩,淚水堪比斷線珠鍊、不斷砸向身前。
洛予見她此番竟是強忍着一聲不吭,隻将掌心抵在胸前、試圖自行平複下來。
“好了,有什麼好哭的?”洛予輕俯腰身,擡手為女孩拭去臉頰淚水、直到手背浮滿水痕,可淚珠反而更加不受控制地從眼角滑下。
江歲禮知道自己沒出息、卻無可奈何,此時也完全不敢将目光觸及對方面容一刻,她清楚那張蒼白無力的病容,對比往日光鮮之下,也隻能努力錯開視線:“師父,對、對不起……”
洛予也知道隻能等她自己平靜下來,所以隻是抽空褪去覆滿雪水的衣袍、在一旁靜靜等候,而屋内連日不斷的爐火也将滿身寒意消減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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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江歲禮肆意哭盡眼眶淚水後,洛予将前因後果娓娓道來,大緻意思是:
她的昏迷乃是自己一手造成,此番也不過是彌補過失,也幸好她得以清醒過來,所以不必将全部責任攬于一身,這并非她的過錯。
一番十足别扭又苦口婆心地開導之後,女孩終于平複下來,洛予也如往日一般挑眉調侃:“身為淩雲派最年輕有為的長老,哪能是随随便便就丢了性命?”
“你的心願實現了,可為師所願尚且八字沒有一撇,哪裡甘心就這麼投胎轉世?”
江歲禮一把抹掉已經半幹的淚痕,轉頭回望那張近在咫尺的面容,半晌後終于反應過來:
那夜在落星崖之上,師父突然問起自己心願所在,當下便投機取巧、現想了一個,而如今自己已然成為他的徒弟,卻是從未問起他所願為何……
而在江歲禮張口瞬間,洛予率先伸手輕輕附在她的唇前:“至于為師所願為何,便待徒兒自己用心留意了。”
說罷便将手臂收回、交纏于胸前,偏轉的面頰之上竟有幾分傲嬌意味。
此番表現使得江歲禮破涕為笑:師父還是那個師父。
随即欣然接受挑戰:“那,徒兒定不辱師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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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
屋外響起一串連續不斷的敲門聲,并且猶在逐步加重,直到江歲禮再也無法視若無睹、從暖和的棉被中強行鑽出。
“嗯?”
江歲禮揉了揉眼睛,終于得以看清來人略顯不耐的神情,隻見其俯身湊近過來:
“徒兒,上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