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眠看到棉花糖,立即兩眼放光,張大嘴巴,“嗷嗚”一口就要撲上去。
可餘光突然掃到楊思昭緊皺的眉頭,他呆了一秒,緩緩閉上嘴巴。再等轉過身,看到送棉花糖的人是陸無燼,他立即露出和楊思昭一樣的表情,用力蹙起小小的眉頭。
陸無燼用棉花糖戳了戳他的臉,他哼了一聲,扭頭伏在楊思昭的肩上,背對棉花糖,留給陸無燼一個立場堅定的背影。
“吃麼?”陸無燼又問楊思昭。
楊思昭抱着眠眠,大步往前走。
他壓根不想看到陸無燼,這個卑鄙又自私又頻頻影響他心情的家夥。
每次都出現得莫名其妙!
“讨厭。”他小聲嘀咕。
眠眠睜開一隻眼睛,偷偷瞄了一眼棉花糖,看到雲朵一樣泛着粉色的碩大棉花糖,糖絲蓬松柔軟,在風中晃了又晃。他不受控制地咽了一下口水,又怕被楊思昭發現,連忙跟着說:“讨念讨念!”
陸無燼指尖輕劃,一縷糖絲就從棉花糖裡飄出來,糊住眠眠的嘴巴。
“唔唔!”
楊思昭一低頭,就看到被棉花糖糊了滿嘴的眠眠,小家夥一邊用手抹,一邊又好奇地用舌尖舔了一下,甜津津的糖絲在他舌頭上像雪花一樣融化。
他兩眼一亮,咧開嘴,結果下一秒,就對上楊思昭審判的目光。
“小饞嘴。”
眠眠委屈地指了指陸無燼,“是爸爸。”
“媽媽——”楊思昭又說秃噜了,“老師會給你買的,咱們不吃他的。”
眠眠連忙“呸呸”兩聲,“不吃!”
楊思昭這才滿意,可是往前走了兩步,又覺得自己這樣何嘗不是一種自私?眠眠才四歲,他哪裡知道什麼陳年恩怨,他隻是想吃棉花糖罷了。
他沒有資格逼着孩子和父親割席。
念及此,楊思昭停了下來,回過身,走到陸無燼面前,奪走一根棉花糖,塞到眠眠手裡,輕聲說:“吃吧。”
眠眠搖頭,楊思昭扯了一小撮糖絲放到自己嘴裡,“沒事,老師也吃。”
眠眠看了看楊思昭,又看了看棉花糖,兩頰終于露出小酒窩,舉着棉花糖軟綿綿地說:“比媽媽的臉還大。”
楊思昭朝後瞥了一眼,“沒你爸的臉大。”
陸無燼泰然自若地跟在他們後面。
楊思昭和眠眠一樣穿着白色的羽絨服,戴着棗紅色的圍巾,是冬日天光散盡前的最後一抹鮮色。遠處傳來鳴笛聲,昏黃的路燈應時亮起,透過綠意稀疏的枝桠灑在鵝卵石小路上,形成一片片暖融融的光斑。
眠眠歪在楊思昭的肩頭,盯着棉花糖咬了将近五分鐘,棉花糖隻受了點輕傷。
忽然,有一片冰涼的東西落在他的鼻尖,他小小激靈了一下,仰頭望去。
“媽媽,下雪。”
楊思昭循聲擡起頭,看到零星的雪花悠悠蕩蕩落下,是今年的第一場雪。
有幾粒雪花落在眠眠的頭發上,被路燈照得像閃爍着的小小鑽石,楊思昭笑了笑,剛要拂去,自己的頭發上也落了雪花。
“媽媽頭發變白了。”
受一種莫名的情緒牽引,楊思昭轉過身,看到陸無燼的頭發上也沾了幾粒雪花。
暮色模糊了陸無燼的輪廓。
他停下來,隔着紛紛雪花與陸無燼對視,周遭的一切都變成灰白了,唯有陸無燼那雙漆黑深沉的眸子愈發清晰,沉不見底,仿佛穿過許多年的落寞光陰,仍執着地遙望他。
可是……真的是在看他嗎?
他轉過身,快步往前走,沒走幾步又停下來,扭頭沖着陸無燼,沒由來地發脾氣:“你幹嘛一直跟着我?煩不煩啊!”
陸無燼面不改色,“潛山别墅今天停電,我能去楊老師家蹭個晚飯嗎?”
“……”
停電?理由能不能再假一點?
真是莫名其妙!
楊思昭抱着眠眠,飛快地往家裡走。
不知為何,明明雪下了滿地,可他經過的路都是幹燥的,明明車流不息,可隻要他踏上斑馬線,定是綠燈通行。平時要走一刻鐘的,今天竟然隻走了不到十分鐘。
他打開門,陸無燼就站在他身後。
他回頭瞥了一眼陸無燼,陸無燼好像完全看不出他的不歡迎,自顧自伸出手拉開門框,臂彎虛虛地圈住了楊思昭的腰。
楊思昭也不想在眠眠面前和陸無燼鬧得太崩,隻能憋着一口氣,忍着不發作。
眠眠的棉花糖被風吹得隻剩一根木棒了,他悲傷地望着木棒。
楊思昭奪走陸無燼手裡剩下的棉花糖,塞進眠眠手裡,然後蹲下來給眠眠脫鞋,陸無燼說:“讓他自己脫,不要太慣着。”
楊思昭悶聲說:“關你什麼事?我樂意慣着。”
“這些事他本來都可以自己做。”
“我說了,”楊思昭擡頭望向他,賭氣道,“我樂意慣着他,用不着你插手。”
眠眠察覺到楊思昭的不高興,連忙把棉花糖塞回到陸無燼的手裡,然後一屁股坐在地上,脫掉自己的雪地靴,放進鞋櫃,拿出楊思昭的拖鞋。
“媽媽。”眠眠高高舉着拖鞋。
楊思昭更難過了。等眠眠開心地跑到客廳玩時,才起身朝陸無燼發脾氣:“讓一個四歲的孩子提前懂事,還好意思說他什麼都會做,你太不負責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