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像陳茵同學你這樣的懂事學生不多了,一天天就知道為難我們就業辦,我們老師也很難的。上面變了政策,我們也不好辦啊。”
王德貴自诩潇灑地啜了一口茶,“啪嗒”一聲合上蓋子。
随後,微微擡起下巴,眯着眼,一臉滿意地瞥了一眼門口的方向。
陳茵站在門口,神色淡漠,并沒有對王德貴的話有什麼表示,隻是繼續追問,“王老師,我領走畢業證書後,就可以離校了吧?”
“嗯~”王德貴搖頭晃腦地回道。
心裡卻在美滋滋地想:要是其他的學生也和眼前的人一樣好糊弄該多好,天天追着他們問附屬醫院什麼時候入職,旭華大學附屬醫院是那麼好進的嗎?更何況現在政策表明不再分配,推薦名額他們自有人選。
王德貴暢想一番後,迅速放下手中刻有“愛崗敬業”的茶杯放下,急匆匆找出陳茵的畢業證書。
“陳茵同學你的東西,簽好字就可以離開了。”
陳茵磕磕跘跘地寫下缺胳膊少腿的“陳茵”兩字,取過畢業證書,按照來時的記憶往回走。
走到沒人的地方,她新奇地打開畢業證書,裡面赫然寫着陳茵兩字,旁邊還有性别女。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陳茵根本不敢相信,女子居然能和男子一起在學堂讀書,甚至獲得一種代表學成的文書。
是的,此時的陳茵身體裡并不是原來的靈魂。
對于現代的一切,陳茵都顯得新奇而激動,更多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暢快。
就像是往日遮蔽在天空中的陰霾,轉瞬間被清風朗月取代。
陳茵将手中的畢業證書緊緊攥在手裡,下意識喃喃自語道:
“女子也是可以光明正大學醫、行醫的,不會為世人所不容。”
思緒飄遠,陳茵忍不住想起自己被親族逼死的理由,居然是她偷學家傳醫術,擅自為人診治,這些都不是隻需要相夫教子的姑娘家應該做的。
甚至在她診斷正确時,繼續用這個理由站在出錯的太醫身邊。
至于連同太醫一起污蔑自己的患者——芳華縣主,陳茵在診斷出寡居在家的縣主身懷有孕時,就已經知道性命堪憂。
但她萬萬沒想到,親人會親自動手逼死自己。
陳茵嘴角微微向上彎,眼神卻透露着無法掩藏的苦澀,腦海中情不自禁回想死前的念頭。
【為何女子行醫不為世人所容?下輩子她一定要投身到一個女子可以光明正大行醫的三千世界。】
恍惚間,一個相同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隻要能夠振興父親的惠民堂,我願意将生命贈予你。】
等陳茵從黑暗中蘇醒過來,就是1996年面臨畢業就業危機的陳茵。
原來的陳茵是想讀完大學,再去分配的醫院将理論轉為實際。
但是讓她沒想到的是,大學教學的中醫,和她從小跟父親所學有不少矛盾的地方,兩種理論在腦子裡互相排斥,弄得她心力交瘁,在校成績并不是很出色。
這是第一根壓在她身上的稻草。
第二根則是突然公布的政策,大學畢業生不再分配工作,而是轉為學校推薦,單位擇優錄用。
說是擇優,但是很多人根本連争取面試的機會都沒有。
最後一根是她的同班同學——錢進,仗着父親是她們大學附屬醫院人事科的科長,爺爺是西南地區有名的老中醫,威脅陳茵必須接受他的追求,不然陳茵就别想進入西南地區的醫院工作學習。
沒了進一步學習中醫的機會,終于把這個将振興父親傳承的惠民堂為己任的小姑娘壓垮。
陳茵魂魄附身後,當即發誓,一定會振興陳氏一脈醫術。
而且,她也不打算按照陳茵原來的路線走,她已經嘗過被權勢壓迫的苦楚了。
因而,陳茵打算直接回家繼承父親的惠民堂。
以她如今的醫術,治療一些常見的病症還是沒問題的。
至于以後,她将會一邊學習父親和先輩們留下來的脈案,一邊借助實例不斷精進醫術,完成原身的夢想。
想到這,陳茵腳下的步子情不自禁變得輕快起來。
不一會兒,她就走到了宿舍樓下。
即使在宿舍睡了兩天,陳茵依舊對此新奇不已,女子不僅可以上學堂,還可以直接在學堂夜不歸宿,甚至外出遊玩也沒有人責備。
剛推開門,立即有聲音響起。
文秋玉好奇地将腦袋從蚊帳裡伸出來,努力拉長脖子,想要看清楚陳茵手裡拿着的東西。
當看見外殼帶有“畢”字時,她驚訝地瞪大雙眼,倒吸一口涼氣。
“陳茵,你真的去領了畢業證書,不再和大家一起等‘分配’的消息了嗎?”
此言一出,其他沉默的人紛紛驚訝地從被子、書本鑽出來。
“雖說出台了政策,但我們是學醫的,永遠不缺單位。陳茵,你别被就業辦那些滿肚肥腸的人給騙了。”
“就是。我聽第一臨床醫學院的人說,我們附屬醫院還有缺口,大家一起盯着不至于被某些人偷走。”
“你之後準備幹什麼?”
最後出聲的是易安,語調冷靜,宿舍内躁動的氛圍瞬間冷靜下來。
陳茵從舍友們各異的話語中聽出滿滿的關心,她微微勾起嘴角,深吸一口氣說:
“我準備回家把父親的醫館重新開起來。”
“什麼!”
“你家有醫館?”
兩道聲音突然在屋内炸開,陳茵下意識地将身體往後縮,面露疑惑地看着對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