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t's Satan murmuring a curse]
(是撒旦呢喃的咒語)
他輕唱着,淡漠的視線俯視着,聽出了他聲音中的啞,反而這種帶有瑕疵的音色,在像敲擊在骨頭上悶重的鼓點中,拉皮筋到極緻般就會崩壞的這種仿佛要壓迫人所有呼吸的弦音中,更顯失魂落魄。
烈焰般顔色的燈不斷閃爍着,讓台下的觀衆的心禁不住一起緊張起來,他們沒有聽見警報聲,卻聽到鼓聲和吉他的聲音交錯節奏的進行,像在他們身後緊追急趕一樣。
在這種被燈光和聲音構築的緊迫情境下,觀衆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錯過什麼精彩的畫面。賀蓮則抓住這種目光聚焦點的契機,提前了間奏的各自solo。
首先是掌握節奏的鼓點必須跟上不能亂,趁着淩亂的舞台燈,他朝後退,想要扭頭給程鶴斯一個眼神,告訴他準備變奏了,但他的頭甚至還沒扭,手指隻是剛按壓弦,打算給大家一個兩三秒的緩沖,程鶴斯好像知道他要做什麼似的,動作與他同步,立刻就改變了節奏。
三雙眼睛同時看過去。
程鶴斯似乎也很熱,剪過的清爽短發被汗濕捋在後面,像上了發膠的背頭,隻留下兩三縷淩亂翹在形狀好看的額頭上,戴上了隐形眼鏡的他,眉骨清晰露出來的清秀面容像被水洗了一樣,淺灰色的衛衣領口也汗濕了。
他回視賀蓮微驚的目光,淺色的眸子愈發璀璨,唇角輕微上揚,鼓棒在他靈巧的手腕和手指間輕巧地翻轉了下,镲音和小鼓的聲音清脆響起。
賀蓮竟然發覺此時的程鶴斯好像抛卻了他平時對待人的那些溫和斯文克制的面孔,現在的他似乎更加真實,更加像個18歲的少年。
不過愣神也就在幾秒間,他很快就調整了吉他弦鈕,找森野和餘淼互動,準備把這場間奏的氣氛拉到極緻。
同時,他把麥拔下來踩着音箱,彎腰将聲腔放到最低,唱下最後的段落。
[Get up. Run away]
(站起 逃吧)
[Tearing away the false disorder]
(撕破虛僞無序)
[Put on the mask of truth]
(戴上真實面具)
[He kissed the back of God's hand]
(他親吻上帝的手背)
[and offered him his most devout heart]
(獻上最虔誠赤心)
突然,一聲微妙的喘息夾雜其間,所有樂器全部慢下,燈光再次變換,又回到最初淡藍色,聚光燈重新溫柔地回到了主唱身上。
[But it's all]
(不過是)
[Bone-crushingly rotten]
(骨子裡的糜爛)
[A false daydream]
(虛妄的白日夢)
“fuck。這喘的?有點誘人?主唱沒氣了?”
“腦子裡都在想的什麼啊,那不是沒氣了,沒聽到這喘息和鼓點同步了嗎……這嗓音控制力真的有點厲害了,到底是什麼樂隊,有沒有社交賬号,我回去關注一下。”
“是實驗音樂嗎,好前衛。歌詞有點聽不懂。”
“旋律好聽不就好了嗎,你聽歌還專門要聽歌詞啊,怎麼不去聽詩歌朗誦。”
台下因為個人喜好争吵的時候,舞台突然變得安靜,響指和鼓聲配合着在空蕩的空間裡回旋,這次和開場又有些不同,好像用合成器過濾了真實的音色,變得失真且機械。
但人聲,一如最初,慵懶沙啞,每個詞都像被甜蜜濃稠的糖包裹,瞬間就抓住人的耳朵。
[Night at 5:10 a.m]
(淩晨五點十分的夜裡)
[He's drunk on sweet dreams]
(他醉于酣甜的夢裡)
尾音極輕,像包裹在氣息之間,淡藍色的燈也從他的腳底逐漸往上消失,好像故事裡的主人公這次真的打算要關燈睡覺了。
觀衆蓄積着精神,正準備鼓掌歡呼時,在燈光消逝在賀蓮發梢末端時,賀蓮貼着話筒說出歌曲的名字。
“《Daydreaming at 5:10 a.m》”
(淩晨5:10的白日夢)
但同時,另一聲更低沉更性感的聲線從音響裡緩慢流露,似乎在回應着主人公,也似乎在做讀故事的旁白。
[The sun is rising over the mountains]
(朝陽正從群山處升起)
[He's waking up]
(他醒了)
光線抓不住的黑暗中,賀蓮的身子微微怔了下,手不禁收緊,感覺到尖銳的吉他撥片的邊緣把手掌弄疼了。
觀衆盯着漆黑一片的舞台,還在等待有沒有驚喜,見到平常的白燈亮起,這才爆發出震耳欲聾的呼喊聲,口哨聲。
“再來一首!再來一首!……”
原本他們鞠躬完就該下台,但賀蓮不知道大腦還處于興奮時刻,還是身體仍然滞留于舞台,走回來幾步對着話筒,眼神非常模糊的看向大家,清脆幹淨的笑聲傳遞出來。
“祝大家今晚做個好夢。”
說完不管台下觀衆變得多瘋狂,尖叫聲多麼大,像個說完情話撩完人就跑的渣男,走出了熱烈的視線。
快走到門外了,餘淼把夾克脫下,抖着衣領,扇着風道,“蓮哥,看不出你這麼騷氣。”
“你再說?”賀蓮掐着他的脖頸,摸到一手汗,嫌棄地啧一聲,往他襯衫上擦。
“我草。這是我剛買的衣服。”餘淼避開,像是想到了什麼,道,“蓮哥你一點兄弟義氣都沒有,怎麼程哥不僅知道你什麼時候即興,你還給他加詞?這也太雙标了吧?”
原本餘淼隻是開玩笑般的問一下,他其實現在根本沒有心情去想這些,直到現在冷汗還在往下冒。
雖然剛剛這一場演出因為賀蓮的未知性,導緻他的心情像坐過山車一樣,又緊張又刺激,害怕接不住賀蓮的即興,害怕發揮失常,但真正融入舞台的時候,又覺得爽爆了。
有些理解為什麼之前的鼓手總是對賀蓮抱有不滿了。不會有誰喜歡無法了解,無法掌控的隊友的,這樣對自己,對表演都是折磨,他還有點僥幸,幸好他和賀蓮合得來。
隻是,他不相信賀蓮會提前告知任何一個人,他會在什麼時候即興,隻有他想即興的前幾秒才會給人信号,但餘淼沒想到,程鶴斯竟然預判了賀蓮的預判。
更關鍵的是,他竟然會允許程鶴斯突然加詞?
這絕對不可能,賀蓮不會允許别人随意改他的調和詞,隻有他自己可以動,所以其實“給他加詞”這句話也是他随口說的。
但是,賀蓮的表情突然古怪起來,一句話都沒說,也沒反駁,不知道為什麼,他感覺他蓮哥好像有那麼一瞬間僵硬。
不待深入問下去,就被森野強制拽着衣領出去抽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