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克西站在那裡,他看着她。
沒有眼淚,沒有因為羞憤而産生的跺腳,更沒有亂喊——她一向喊得很難聽,像人猿。
“你不能打我,這有背我的權益。”萊克西後退一步,聲音裡帶着成年人的穩重,“我可以找人檢舉你,你會被抓起來。”
艾倫被氣笑了。
檢舉他?這小妞最近跟社區裡那些頭發都掉光的婊|子們學了不少啊。
“你聽好了,萊克西。”他聲音變得平和無比,但隻有萊克西知道現在的危險性,她後退了一步,“我禁止你再去做你那個破心理咨詢,你給我好好念書,不要接觸任何和你那些無來頭權益相關的事,這些事情應該交給安全的男人去處理。”
萊克西覺得自己聽了一個大笑話。
如果她此時的年齡不是二十四歲,而是四歲,她可能還會聽他的話,但是現在是現在,回不到過去,他休想再用“保護”二字對她進行洗腦。
艾倫冷笑一聲,站起身,一步步向萊克西走去,每一步都踩得很重,像是要給地闆踩腳印一樣。
而他今晚也要把這個被稱作“女人”的女兒的尊嚴踩在地上修理。
他甩了她一巴掌。
萊克西的身體向餐桌倒去,眼看着頭就要碰到餐桌的角,她快速用一隻手把住餐桌的楞,另一隻手捂着自己剛才被扇巴掌的地方,眼睛睜大,像一隻受了驚的小動物。
可越是這樣的可憐家夥越是不能引起艾倫的同情。
他又踹了她一腳,這腳踹在肚子上:“你不是說要維護權益嗎?來啊,維護啊,現在就維護給我看!”他蹲了下來,直視着萊克西,“你連獨立的能力都沒有,你有個屁的權益。”
萊克西捂着肚子氣喘籲籲:“我當然有!”她臉色漲紅,“我有錄像!”
啪!萊克西臉上又挨了一巴掌。
“還知道錄像。”艾倫把她的臉擰過來,“那你以為你去檢舉,那些人他們就管嗎?”他說完起身去廚房拿擀面杖。
萊克西的臉色幾乎是一瞬間白下去的。
他們會管嗎?
他們不會,他們都是男人。
他們會這麼說:“都是男人,我知道你父親是怎麼想的,他啊,就是想保護你,他太愛你。”
可能還有人會勸她:“你這樣多傷害他的感情,給他一次機會。”
其中勸她的人裡,可能還有女性。
萊克西後面挨的一頓打她根本懶得記憶,隻知道當時眼淚流了很多,那是她為數不多的幾次沒有逃跑的挨打。
擀面杖一下一下打在她的身上,她感覺自己像一塊面餅,随意任人敲擊。
萬念俱灰。那是萊克西第一次知道絕望是什麼感受。
後來她也去檢舉了,她不是沒嘗試。
對方要求她提供證據和有關傷口的證明,她提供了,對方說,好,我們會處理的,隻是需要一些時間。
最後萊克西到死也沒有得到他們的處理結果。
鄰居博納爾太太也跟她說:“都是女人,我也理解你的感受。但有時候需要我們現實一點,你還需要他的學費供應,你離不開他。”
萊克西後來也承認了,她确實離不開艾倫,暫時性的。
不過後來每次艾倫打她的時候,她都叫的比平常要大聲,她解釋這是為了“吸引更多人”,然而實際上沒有人會被這麼殘忍的場景所吸引。
她永遠記得那個九月份的黑夜,莓果街的燈亮了一半,空氣中有橡果的味道,帶着淡淡的修剪草坪過後清爽怪異的氣味。
不過那個夜晚沒有埋葬她對于反對艾倫對她做的所有事的激|情,相反,讓她更加熱烈了。
這不是她的錯,錯在環境沒有幫助她。
如果她沒有在那個聖誕節來到這裡……萊克西閉着眼睛,抿了抿嘴唇,她可能會在未來建立一個真正能夠幫助女性的反家|暴——各種家|暴——的組織。
而風正在接管她的身體……
萊克西感受到風從她耳邊刮過,她睜開了眼睛,發現腳下不是草地,她的腳自然垂在掃帚兩側,腳尖下垂。
她飛起來了。
雖然回憶了一些不太美好的事情,但事實是,風在告訴她,沒關系,不要擔心墜落,有我托着你。
如果世界上能有一種東西能夠實在地托舉着女性,而不是讓她們懸浮在虛空中,那麼就不會有家|暴誕生。
要知道,不會和不能是兩個概念,不能不代表不會。
萊克西深吸一口氣,感受稍稍冰涼的空氣流入她的身體,開始背第三步的内容。
第三步,深呼吸,想象你正在向前進,左轉彎,右轉彎。
萊克西正要閉上眼睛,就感覺掃帚往下一墜,她吓得失去了自己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