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八年四月二十九日,周六,一個同時存在于雷古勒斯與菲利西娅日記本裡的日期。這似乎暗示着這一天的不同尋常。
天空陰沉,氣溫也随之降下來。菲利西娅在早上從被子裡鑽出來的時候一連打了三個噴嚏,讓她猶豫着要不要去霍格莫德。舍友勞拉早就定好了在這天要和她的格蘭芬多男友蒂姆去霍格莫德約會,兩人在吃早飯的時候就黏到了一起。嗯,有男朋友可真好。
菲利西娅沒想過交男友。她和大部分同齡人都沒什麼話可說,她甚至都沒意識到他們同齡。顯然,女孩們感興趣的“庸俗的低級話題”都對她沒什麼吸引力。菲利西娅不需要變得更聰明、更漂亮、更讨人喜歡,也不需要把自己打扮得像個聖誕禮物一樣去讨好誰。她不屑于此。
是啊是啊,她隻用一個微笑就能讓大部分男生神魂颠倒,然後他們在她面前連話都說不明白了,菲利西娅恹恹地想着。好在,她現在終于找到一個不吃這套的人了。
她擡起頭,在斯萊特林長桌上找到了她的“獵物”。很好,他正在安靜地吃飯,對面坐着他的舍友小巴蒂·克勞奇。菲利西娅看到他拿了鬥篷,看樣子是要去霍格莫德。
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雷古勒斯的目光突然掃向菲利西娅,像是察覺了她的注視。在過去幾周的時間裡,這種情況已經發生了好幾次。菲利西娅一點也不窘迫,她微笑着沖他隔空點頭緻意,像是在說“早安,布萊克先生”。
她決定待會去霍格莫德轉轉。
雷古勒斯沒空去想菲利西娅·麥克米蘭最近到底出了什麼狀況,隻要她沒有因為他的坩埚再住進校醫院就行。他的生活中有的是比麥克米蘭和她莫名其妙的微笑更重要的事情。
他想利用今天去霍格莫德的時間去找西裡斯談談。他的腦子亂糟糟的。他不知道應該以什麼話開始、什麼話結束,不知道該怎麼叫住他,甚至不知道該稱呼他為西裡斯還是布萊克先生……他是個不知道命運的屠刀要如何落下的死刑犯,步伐機械地一點點走向命運的斷頭台。
他在這個時候想起了西裡斯是和他血脈相連的哥哥。他要和西裡斯談談……不,這不是服軟。雷古勒斯絕不會向西裡斯低頭。他隻是太累了,想找個人說說話。就這麼簡單。
雷古勒斯知道,西裡斯和他的那一群朋友喜歡去三把掃帚。他們喜歡在那裡一人買一杯黃油啤酒,坐在靠窗的一張木頭桌子上有說有笑。雷古勒斯也在三把掃帚的老闆娘羅斯默塔女士那裡買過黃油啤酒,但他從沒有在那家鬧哄哄的小酒館裡過多停留過。
這次,雷古勒斯買了一杯冰鎮黃油啤酒,坐到了三把掃帚最不起眼的角落裡。他先是聽到了一陣爽朗的笑聲,立刻辨認出它屬于他的哥哥。西裡斯從來沒有在家裡那麼笑過,雷古勒斯在心裡微微苦澀地想到,抓緊了盛着黃油啤酒的玻璃杯,依賴那冰涼的觸感。
他注視着那一群格蘭芬多:他的哥哥西裡斯、西裡斯的女朋友維奧萊塔·缪勒,鳥窩頭的男學生會主席詹姆·波特、紅發的女學生會主席莉莉·伊萬斯,臉色蒼白的級長萊姆斯·盧平和在一旁不起眼的彼得·佩迪魯。雷古勒斯望着他們,心裡再次産生了那種感覺:他們不屬于一個世界。他應該任由自己在一個黑暗的角落腐爛死掉。
那麼,他還要邁出那一步嗎?
沒有多少時間留給他考慮了。詹姆·波特大聲說了一個提議,其他人紛紛稱好。他們站起來,椅子腿擦着石闆地的聲音隔了很遠傳過來,像是一個信号。沒有多久了,雷古勒斯不由自主地跟着站起來,将空啤酒杯順路送回吧台,跟在他們後面走了出去。
“西裡斯。”雷古勒斯叫住了他。
西裡斯是那群人裡最後一個停住腳步的。他一定認出了雷古勒斯的聲音,就像雷古勒斯做夢都能認出他的笑聲一樣。
“你找我?”西裡斯毫不掩飾自己目光中的冷意。他身旁任何一個人都表現得比他友善。
“我想和你談談。”雷古勒斯小聲說。
西裡斯雙手插在口袋裡,狐疑地看着他。
“談伏地魔和他的‘偉大理想’嗎?”西裡斯不屑地嗤笑道,諷刺意味十足,“我們走吧。”他對身旁的人說。
那樣的表情總是能刺痛雷古勒斯。是啊,即使他已經不是黑魔王的忠實信徒,他依然會在西裡斯面前感到難堪。他總是有這樣的本領。
一個類似西裡斯的聲音在心裡大聲嘲笑着他的愚蠢。怎麼,他還以為他們兩個的關系還有救嗎?他還在指望他嗎?他怎能如此天真?
他不該在這個時候來找西裡斯,這也許會引起不必要的懷疑……不過不管怎麼說,他嘗試過了。他得學會去獨自面對這一切,盡管他已經如此疲憊,如同一個獨身在冬夜中跋涉的旅人,不知何方是歸途……
“你好,布萊克先生。”一個帶着笑意的聲音。雷古勒斯一偏頭,發現自己一下子被拉到了春天。又是那朵溫室的嬌花菲利西娅·麥克米蘭,雷古勒斯在心裡刻薄地想到。她大概自以為臉上的笑容很有魅力,但他現在沒有心情。
雷古勒斯沖菲利西娅冷淡地點點頭,離開了。他現在需要一個安靜的角落,能讓他把自己丢棄在裡面一會。如果有可能的話,雷古勒斯希望能扒開一條時間的空隙,然後把自己給埋進去,假裝外面一切的事物都處在靜止狀态。
雷古勒斯的雙腿将他帶向了霍格莫德最人迹罕至的地方——尖叫棚屋。在見識過披着人皮的魔鬼後,他不再畏懼傳聞中的暴躁幽靈。不會有什麼更可怕的了……他潛意識裡希望這能吓退某條最近突然多出來的尾巴,雖然他很意外地并不讨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