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醫院在這時迎來了另一名訪客。勞拉沖菲利西娅擠擠眼睛,很識趣地溜走了。菲利西娅微笑着看向站在門口的雷古勒斯,在心裡漫不經心地計算着這場病生得還挺值的。
他走進來了,坐在了勞拉剛剛坐的那把椅子上。菲利西娅原本有很多話可以對他說——她可以調侃對方的沉默,友好地詢問來意,向他暗示自己生病的原因,問問他今天上午發生了什麼……但她觸碰到對方的目光,什麼也沒能說出來。
她從雷古勒斯的眼睛裡看到了一種執拗的真誠。這種執拗像他慣用的古闆單調的深藍色墨水,像菲利西娅曾經用來打發時間的《帕蒂塔》裡精進重複的樂段,像即使知道每次都會被他抓住還奮力揮動翅膀的金色飛賊。
一向以狩獵者自居的菲利西娅心軟了。她決定放下了她手中的長弓……對,隻有一小會。
“你有什麼事嗎?”菲利西娅低頭小聲問道,手攥緊了被子。不,她為什麼要低頭?她應該帶着無可挑剔的笑容大大方方地擡頭看他,問他來此有何貴幹。哦,不,她該死地一動不動。菲利西娅氣憤于自己此時的舉動,蒼白的臉上透出兩團不健康的紅暈。
雷古勒斯遲疑了。他發現了菲利西娅的反常,不過很快将這歸結為她還在生病。對,他應該趕緊說完事,不要打擾她休息。
“我給你帶了筆記,”雷古勒斯從書包裡拿出來幾張訂好的筆記紙,放到床頭櫃上,“我沒什麼别的事了。祝你早日康複。”他說完拎起書包站起來,就要離開。
菲利西娅又急又氣地看着他這麼快就要離開。嘿,她還什麼都沒說呢?誰讓他走了?
“等——”菲利西娅想叫住她的“獵物”,結果一口氣沒喘上來,開始劇烈地咳嗽。
站在一旁的雷古勒斯給她遞了一杯水,但她咳嗽得厲害,手根本拿不穩。雷古勒斯抽出魔杖給她施“安咳消”,反而讓她咳嗽得更厲害了。菲利西娅像是要把命都咳掉半條,到最後一把鼻涕一把淚的,雷古勒斯負責一邊拍她的背,一邊給她遞紙巾。
大概過了十分鐘,菲利西娅的情況終于穩定下來。她眼含熱淚,鼻尖都快被擦破了,這輩子都沒覺得這麼窘迫過。就算她身邊坐的是魔法部長,她都不會感到這麼難堪。
“我難看死了,是不是?”菲利西娅沮喪地垂着腦袋,聲音還帶着鼻音。她知道,她現在的形象一定比巨怪還難看。
“你很漂亮。”雷古勒斯輕聲答道。
菲利西娅眼淚汪汪地擡頭,發現雷古勒斯離得非常近,大概和她隻有兩個拳頭的距離。他們對視着,能從對方的眼睛中看到自己的倒影,像兩隻在狹長縫隙中迎面相遇的貓,誰也不肯退讓。雷古勒斯大概也沒料到她擡頭後他們會離得這麼近,一時間有點懵,好在很快反應過來。
他收回手,慌亂地移開目光,突兀地站起來,似乎意識到了他們剛剛的舉動過于親密……太近了。菲利西娅還愣在那,臉上帶着不知因何産生的紅暈。
“祝你早日康複。我走了。”雷古勒斯低聲說,離開前就擡頭瞟了她一眼。菲利西娅完全沒注意到後來發生了什麼,在雷古勒斯離開後很久才回過來神。
她回過來神後迅速将自己埋進了被子裡,像一隻把腦袋埋進沙子裡的鴕鳥。不,她的臉這麼燙,一定是因為還在發燒……所以她剛剛才像傻了一樣。對,一定是這樣的,她對自己說……她病了。
這天晚上,雷古勒斯在日記中寫道:
“去醫院看望麥克米蘭,給她帶了筆記。她生病了,希望她早日康複。”
羽毛筆停住,似乎它的主人在思考回味着什麼。在沒人能看到的地方,他的唇角輕輕翹起。
“她很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