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古勒斯在躲着菲利西娅。菲利西娅對雷古勒斯突如起來的不合作态度感到惱火。她犯了她自己從未意識到、但在旁人眼中十分明顯的大小姐脾氣,一連一個禮拜都沒有和雷古勒斯說話,連一個正眼都沒給他。
她的舍友勞拉是最先發現她情緒不對勁的人,可對原因始終摸不着頭腦。菲利西娅與雷古勒斯之間精妙的化學反應、不見刀光劍影的你争我鬥與暗流洶湧沒有第三個人可以理解。
菲利西娅有點想求助于她的堂姐高奈莉娅,她那位令人敬畏的堂姐總是很善于處理此類麻煩,曾經給她提供過不少有用的建議。可她随即想起來高奈莉娅上次對她說的話,頓時沒了給她寫信的心思。
高奈莉娅也不是萬能的,菲利西娅想到。她知道堂姐曾經和格蘭芬多的埃德加·博恩斯談過戀愛,但兩個人在畢業的時候因政見不合分手了。是啊,她聽說了,博恩斯現在都有兩個孩子了,她的堂姐還是一條單身狗,人送外号“部長辦公室工作狂”。
菲利西娅在心裡津津有味地想象着高奈莉娅和男友相處的場景,毫不懷疑高奈莉娅會在約會的時候将無聊的男友一腳踹開,獨自前往辦公室處理文件。她忍俊不禁。
菲利西娅最羨慕高奈莉娅的一點不是她的能力,而是她永遠活力滿滿。高奈莉娅在忙活《啞炮權利法案》的時候,曾經靠着提神劑不眠不休地忙活了一個禮拜,可家裡沒有一個人擔心她會突然一命嗚呼,隻是讓她忙完了後好好休息。反觀菲利西娅,她不過是選了九門課,就要收到全家人送出的問候大禮包。
提起“菲利西娅·麥克米蘭”,大家最先想到的總是她糟糕的身體、好看的臉蛋、顯赫的家世。當她取得了一點成績後,她的家人會擔憂地勸她“不用那麼努力”,生怕她突然丢掉小命;除此之外的人則會酸溜溜地将此全部歸結為外部原因,沒人能看到她的努力與才華。菲利西娅渴望有一個人能透過一張張标簽看到真正的自己,希望有一個人會因為她這個人而喜歡上她。
現在看來,這個希望要落空了。她的“獵物”扭頭跑了,而她束手無策。看來,她真是個失敗的狩獵者。菲利西娅臉上帶着一成不變的微笑,實則心裡不悅到了極點。
雷古勒斯在躲着菲利西娅,原因隻有他自己知道。他對挂墜盒的研究終于有了一點進展,這似乎給他提供了一個庇護所,讓他迫不及待地躲了進來。
也許菲利西娅自己不知道,但她确實總是擁有讓别人在她面前自慚形穢的能力。除了她那副太不争氣的身體外,她幾乎是完美的。她聰明、漂亮,善解人意——如果她想的話。
雷古勒斯本來不該在菲利西娅面前産生自卑的感覺,但他左臂上的那個黑色标記時時提醒着他,他是個什麼東西。
如果菲利西娅知道他曾經幹過什麼,她還願意繼續和他交往嗎?一個邪惡的聲音在他的心裡簌簌低語。有一瞬間,雷古勒斯幾乎想沖到菲利西娅面前挽起袖子,厲聲告訴她他是誰、曾經做過什麼、有多少條生命曾在他面前毫無知覺地倒下。那個聲音帶着殘忍的快意想要摧毀溫良純淨的笑容,毀滅世界上的一切美好。它永遠不會成功,但能不斷加深雷古勒斯心中的痛苦,如同一個置于他心髒上血腥的碾輪。
今年三月,雷古勒斯在塞爾溫莊園親眼看到被指控為叛徒的塞巴斯蒂安·塞爾溫被黑魔王下令處死。黑魔王最忠心的手下威廉·普林斯執行了這道命令;在此之前,雷古勒斯被迫沖着那位他一直以來十分尊敬的長輩施了鑽心咒。塞巴斯蒂安在純血圈中人緣不錯,菲利西娅也一定認識他。如果她知道他做過什麼,還會願意靠近他嗎?
雷古勒斯不知道菲利西娅會作何反應,可他知道他的答案:雷古勒斯·布萊克厭惡作為食死徒的自己,連帶着整個人一起。從那道黑魔标記烙到他胳膊上的那一刻起,他就沒有退路了。
“我喜歡她,可我配不上她,”雷古勒斯對自己說,強迫自己一次次把目光從菲利西娅身上挪開,“我會害了她。”悲哀充斥在他的心間。
雷古勒斯做過那樣的夢,夢見菲利西娅在自己面前死去,而他就是那個罪該萬死的罪魁禍首。
那麼,他們就這樣錯過了嗎?
一九七八年五月十三日,周六,雷古勒斯上午的球隊訓練臨時取消。他們的擊球手将遊走球一棍子打到了隊長腦袋上,雷古勒斯騎在掃帚上從高空冷冷俯視着這一幕,希望這能讓雙方日後都聰明點。
雷古勒斯又在空中待了一會。他喜歡這樣不被人打擾的、自由的感覺,連呼入的空氣都比地面上的新鮮了點。
下一場訓練的格蘭芬多隊提前進場了。雷古勒斯認出了有着标志性鳥窩頭的追球手詹姆·波特和梳起長辮的維奧萊塔·缪勒,還看到了他的哥哥西裡斯·布萊克。格蘭芬多的隊長沖他大聲喊了句什麼,雷古勒斯沒有興趣去聽他說了什麼,直接騎着掃帚飛走了。
“他看上去不大對勁。”維奧萊塔·缪勒對她的男友西裡斯說。她是個德國人,擁有一雙很别緻的藍紫色眼睛,正配她的名字。
“我才懶得管他,”西裡斯煩躁地一腳踢開面前的石子,“好吧,你為什麼這麼說?”
“你知道,有那麼一瞬間,我懷疑他……”維奧萊塔突然停住,像在斟酌用詞,“他需要幫助。”她看向西裡斯。
“布萊克小少爺才不需要我的幫助呢,”西裡斯毫不留情地挖苦道,“行了,你别管了。”
“詹姆都學會忍住不給斯内普施惡咒了,你什麼時候才能學會不對雷古勒斯惡語相向呢,”維奧萊塔說,“我有時候真是不敢相信,你居然比他先找到了女朋友。”
“我比他長得帥咯。”西裡斯大言不慚地說,假裝仰頭望天。
“嗯,你最帥了,”維奧萊塔漫不經心地誇贊道,像在例行公事地給一隻大黑狗順毛,“世界上最帥的大腳闆先生,我要去訓練了。”她揶揄道。
雷古勒斯将掃帚送到了掃帚棚。他的隊友、斯萊特林球隊的那幫蠢貨已經消失不見了,正合他意。雷古勒斯不知道,他這個時候見到他們能不能忍住不說點什麼。
他步伐沉重地走向城堡,腦袋有點暈。也許他又應該去問龐弗雷夫人要點安眠藥水了,但那位一絲不苟的護士長在上次警告過他,過于頻繁地使用安眠藥水會讓人産生依賴。
依賴……菲利西娅。雷古勒斯的腦子清醒了一點。他知道菲利西娅這個點在幹什麼,她一定在弗利維教授的合唱團那裡訓練。
菲利西娅唱不了歌,她的肺活量太小了;她是合唱團裡負責彈鋼琴伴奏的。雷古勒斯知道這一點是因為他的舍友小巴蒂·克勞奇曾經在四年級的時候喜歡過菲利西娅。小巴蒂在聖誕舞會前猶豫着不敢邀請菲利西娅,雷古勒斯看着他那副優柔寡斷的樣子嫌煩,給他做了個示範,沒想到菲利西娅真的同意了。
小巴蒂後來問雷古勒斯是不是喜歡菲利西娅,提出兩人公平競争,但被雷古勒斯拒絕了。雷古勒斯承認菲利西娅是個不錯的姑娘,但那個時候的他還是對如何在下一場魁地奇球賽上打敗格蘭芬多隊更感興趣……真的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雷古勒斯想去看看菲利西娅,或者去看看她剛剛離開的地方。他從禮堂門口的告示欄上找到了合唱團今天排練的教室,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向那裡。
再看她一眼,雷古勒斯對自己說,隻要一眼就好。
雷古勒斯想念菲利西娅,但他控制着他們之間的距離不敢靠近。她是那麼單純、那麼美好,而他是一個罪惡的食死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