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底的霍格莫德,樹木抽出新芽,綠油油的草地上遍布着白色雛菊、被吹散一半的蒲公英和瘋長的車前草。
菲利西娅的舍友勞拉這次沒有和男友約在霍格莫德。還有半個多月就要考試了,可憐的勞拉在幻影移行考試結束後就要匆匆趕回圖書館。菲利西娅和另外兩名舍友的關系最近得到了極大的改善,因為菲利西娅答應在自己的空餘時間給她們輔導功課——作為她們上次把她送去校醫院的回報。
菲利西娅的舍友們很快發現,菲利西娅比老師們講得清楚多了。那些課本上的知識點她早就爛熟于心,同時她一眼就能看出來她們的思路在哪裡出了問題,因此說話往往一針見血。
菲利西娅不在乎曾經給她潑了一桶冷水的人怎麼看她,不過看到她們對着她常年陰沉的臉突然陰轉晴實在是一種奇妙的體驗。
菲利西娅和雷古勒斯約在了帕笛芙夫人茶館,因為這裡的環境比三把掃帚稍微好一點。雷古勒斯還記得上個月初菲利西娅因為沾了一胳膊的魔藥在校醫院過夜的光榮事迹;而雷古勒斯本人被潑了一身,在把菲利西娅送到校醫院後拿藥水自己塗了塗,什麼事也沒有。
等到雷古勒斯結束考試來到茶館的時候,菲利西娅正津津有味地讀着一本粉紅色的八卦雜志。雷古勒斯輕輕咳嗽了一聲,菲利西娅這才戀戀不舍地将目光從雜志上移開。
說實話,無論是那本雜志的封面還是帕笛芙夫人茶館毛絨粉嫩的裝飾,都令雷古勒斯感到十分尴尬。這種尴尬的感覺在他看到斜後方有兩對情侶膩歪在一起後加倍了。
雷古勒斯無法想象他和菲利西娅也會這樣,幾乎想從這裡逃走了。菲利西娅像是察覺了雷古勒斯的難堪,對他說:
“這裡有點悶,我們出去逛逛吧。”
雷古勒斯無比感謝這個提議,替她付了飲料的錢和小費,心有餘悸地逃離了這個被粉紅色和情侶占據的“魔窟”。
“你考試怎麼樣?”
在逃離茶館後,雷古勒斯終于注意到菲利西娅今天的穿着。她穿着一身淺藍色的棉布及膝碎褶裙,袖子是帶窄克夫的蓬松泡泡袖,鞋子是還算方便走路的粗跟淺色皮鞋;亞麻色的長發被盤在腦後,腦袋上戴着一頂裝飾有綢帶與蝴蝶結的奶油色草帽。她沒有拿鬥篷,讓雷古勒斯直蹙眉。
“我把鬥篷放在口袋裡了。”她對雷古勒斯笑眯眯地說。不用說,她一定給自己的衣服口袋施了無痕伸展咒。
雷古勒斯松開眉毛,點點頭。“我通過了。證書過幾天就能發下來。”他簡短地說,沒把這當回事。
“真不錯,”菲利西娅看樣子很替他感到高興,“會幻影移行真的方便很多呢!”
雷古勒斯将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他知道菲利西娅八成又是因為身體原因放棄了幻影移行課程。
“你有什麼想去的地方嗎?”雷古勒斯問。菲利西娅看上去對要去哪裡并不在意。
“随便逛逛吧,去哪裡都行,”她說,“我們又不是第一次來霍格莫德。”
菲利西娅是對的。說真的,要不是要和菲利西娅碰面,雷古勒斯在考試結束後直接就回學校了。
場面一度沉默,但菲利西娅很快就幫雷古勒斯找到了新話題。他們開始複習起了魔法史。《保密法》和妖精叛亂是每年考察的重中之重。雷古勒斯無法相信,在和魔法史打了五年交道後,居然還會有人記不住那幾個妖精的名字;菲利西娅也如此認為。
“我們真應該加強一下文史類課程,”菲利西娅說,“我前幾天才發現,原來還有人會在拼寫上出現錯誤。在基礎教育方面,麻瓜比我們做得要好。”
雷古勒斯對麻瓜僅有的了解來自殺戮前的哭泣與求饒。他知道,菲利西娅是一名養尊處優的純血統大小姐,别說麻瓜了,她在家裡連半個外人恐怕都見不到。
“你上過麻瓜研究課嗎?”他問。
“對呀,”菲利西娅不覺得這有什麼好避諱的,“我上了三年呢。不過到了六年級因為課太多了就放棄了。我很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呢。”她向往地說,在雷古勒斯眼中十分天真。
“他們曾經害過不少巫師。”雷古勒斯說,認為這是個沒什麼好争論的既定事實。
“麻瓜很喜歡給自己讨厭的人扣上巫師的帽子,然後把他們處死,”菲利西娅聳聳肩膀,“一個借口罷了。很多被處死的人其實都不是巫師。”
“但曾經有巫師死在他們的手上。”雷古勒斯對這一點過分的執着。菲利西娅不難猜出他的立場,盡管他們在此之前從未讨論過這件事。
“對呀,但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自從一六九二年《國際保密法》正式生效、巫師轉入地下後,這樣的事情就少之又少了。”
“我們是純血。”雷古勒斯堅持說,眉宇間透露出一點屬于純血統的傲慢。厭惡殺戮并不代表他喜歡麻瓜,他隻是覺得那樣的殺戮毫無意義罷了。
“我們沒有必要讓三百年前的仇恨延續到今天,影響我們對未來的判斷,”菲利西娅平靜地說,“當然,這些都是必然的曆史進程。人們總是需要一些時間才能放下。”
“你是怎麼想的呢?”雷古勒斯忍不住問。
“我想做一名旁觀者。”菲利西娅微微一笑,“所以你是支持他們的咯?”她不緊不慢地問道,似乎沒感受到這個問題的重量。
沉默,鳥鳴,溪水流淌的聲音……這一切都離象征死亡的綠光很遙遠、很遙遠。雷古勒斯心中無端生出一股眷戀之情。要是能永遠這樣該多好啊。
“我希望,我們每個人都可以活在陽光下。”雷古勒斯輕輕地說,話一出口就意識到了其中的荒謬。不,這不可能,更不用說他的身份……或許這還是一種誤導……又一次,他選擇逃避現實。西裡斯說的沒錯,他是個膽小鬼。她會怎麼說呢?雷古勒斯已經了做好被嘲笑的準備……
但菲利西娅沒有。
“令人欽佩,”不難想象她臉中帶着溫和的笑意,“我為你感到驕傲。”她發自内心地說,毫不吝啬贊美。
雷古勒斯驚訝又感激地轉頭,仿佛被施了全身束縛咒,一動不動地盯着她。她真漂亮,從沒有那麼漂亮過……意識到這點後,他的耳朵尖開始發燙。那雙綠色眼睛清澈無暇,是一種引誘,讓他一瞬間産生了将她緊緊抱住、狠狠吻住的沖動……他想抱着她墜入地獄,可是不行。被置于陰影中遊走的感情膨脹着達到臨界,一觸即發。心中的野獸在嘶吼:她是他的!是他的……不,這太危險了。他們得換個話題,随便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