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家相護,大理寺和刑部想查也難,多半有心無力。”季邈聽懂了,“如今命案在蓬州長赫城,學生們便可以鬧了。這麼一鬧,真兇倒也不一定就能逮着,眼下最大的改變隻有......”
二人對視一眼,異口同聲。
“太子南巡。”
“太子南巡一事此前已經擱置,樓閣老費了好大勁兒壓下來,學生們這麼一鬧,全白費了。”司珹冷聲道,“太子有意啟用新黨,此事不管,就寒了新黨官員的心。樓閣老為太子親舅,出了這事兒再反對,那就是有心偏袒、刻意為難。遑論科舉新政乃是當今陛下一手推行,陛下龍體欠佳,走不出衍都皇城,他傾心培養出的太子便是話事人。”
“如若南巡一事此前還可商榷,此案之後便已闆上釘釘。”季邈蹙眉,“可一定要助推太子開春南巡,又是為了什......”
他話到這裡,戛然而止。
風卷殘雪,滅掉最後幾盞燈籠,又撲了二人滿身。這地兒已逼近肅遠王府偏門,黑黢黢的門隙裡什麼也瞧不見。
世子别院一牆之隔,季邈忽然就想起那日。
“長治二十五年春,太子将薨于南巡赈災,國必有大亂。”
“季邈,你信是不信?”
他當時聽着隻覺荒謬,覺得司珹昏了頭。可如若此案發生便是為了引太子南巡,冒着這樣大的風險,目的究竟能是什麼?
李含山乃季瑜親外祖。
李程雙為肅遠王繼室。
那日玉蘭堂内,父親同季瑜說了那樣多,問及他長治帝子嗣相關,又教導他分析時局,針砭利弊。
還有......
那不翼而飛的八萬斤種糧。
私下養着的,究竟能是些什麼人?
季邈心中駭然,若有萬頃洶濤拍岸,他擡眼,難以置信地盯咬住司珹。可司珹穩穩接住了這樣的驚駭,他在稠又亂的夜雪裡,輕輕勾了唇。
子夜更聲驟然敲響,除夕就在不知不覺中來臨。
這已經是長治二十四年的最後一天。
“世子不妨好好想一想,”司珹聲音輕緩,他湊近了,幾乎貼着季邈的前胸循循善誘,“死去的趙解元,消失的八萬糧。一樁樁一件件,究竟想要做什麼,又是為了利好誰?”
季邈的骨扳指已經磨得發燙,他在風雪夜裡長身而立,眉間冷肅。王府偏門近在眼前,兩個人挨得這樣近,卻都沒有要回别院的意思。
倏忽,門隙窄縫被扯得長豁,嘎吱一聲悶響,二人随聲望去,門後随即探出個腦袋。
“兄長。”
季瑜拎着盞小提燈,被柔光映亮了清秀的臉。這十五歲的少年面上露出笑,溫聲詢問。
“兄長和司公子,在這處做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