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曆三年,離澈山。
弟子選拔結束後,山上相較于往年更顯熱鬧。
至于這緣由嘛……自然是因為今年離澈山選拔的有天資的弟子中,有不少皇親貴胄。
沈晴微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心裡翻起一陣難言的浪潮。
也不知離澈山上的修習,會不會變了味。
沈晴微領了住處的鑰匙,想要撥開人群,安置自己的行李。
烏泱泱一片的人将廣場圍得水洩不通,沈晴微見實在擠不出一條路,便索性站在原地不動,省得擠來擠去徒增不快。
耳邊傳來其他弟子的議論聲。
“你聽說了嗎?今年一同招進來的弟子裡很多人家世不一般呢!據我所知,那位皇子也在!”
“皇子?哪位啊?”
“還能是哪位?有練武天賦的、又會來離澈山的不就是那位溫文爾雅的三殿下了嘛!而且,許多與皇室沾點邊的少爺小姐也都被選上了。要我說啊,即便咱們在離澈山修習最後留不下來,光是結交權貴,也能讓我們以後的路走得順利些。”
他們的對話一個字不落地鑽進了沈晴微的耳中。
在大煜,那些有練武天賦之人都有機會參加離澈山的選拔。選拔通過後方可留在離澈山學習更深的劍術、謀略之類。兩年之後,最優的幾人會被留下,直接進入正序監。
正序監是開國皇帝專門設立的機構,獨立于朝廷機構之外。正序監正序監,如其名,就是為了正世間秩序而存在的。
用沈大人的話說,進入正序監是極好的出路,尤其是對于女兒家。進入正序監的人,不僅是前途坦蕩、大富大貴,更重要的是承蒙聖恩,深得皇帝信任。便是連王侯将相,都要對正序監的人禮讓三分。
可世間之事,想要嘗到多少甜頭,往往就要付出更大的代價。
能進入正序監可不是那麼簡單的事。
首先,需得是在離澈山的選拔中憑天資脫穎而出,成為離澈山的弟子。
此外,要想進入需正序監,還要曆經離澈山上兩年的鍛煉磨砺,結業前選取能力最優者三人,進入正序監。
最後留下的,當真是百裡挑一的人才了。
沈晴微知道這很難,但是,她想要試一試。
她有能力,正序監又是為數不多女子也能施展才能之地。若能順利進入正序監,她的前途自當明媚燦爛,亦能為沈家帶來榮耀。最重要的是,為阿姐添一份底氣。她的人生也許就這樣了,潦潦草草。可雨汀不一樣,她本該有大好的人生。
那麼多年過去了,記憶中的那場大火還在熊熊燃燒着。灼熱的溫度,嗆鼻的黑煙……
沈晴微站在熙熙攘攘的人海中,向皇城眺望,欲将這大煜江山的雨打風吹盡收眼底。
皇城高閣,宮牆内外,官宦侍者……
她倒是想吹一吹正序監的風,看一看那萬秋閣上的風景與别處有什麼不同。
最重要的是,她若能如正序監從事,她與姐姐手中就能多一份籌碼。沈府的“廟”太小,容不下她們。
多一份籌碼,日後沒準就能多出一條路。
細細算來,自參加選拔至今日正式留在離澈山,已過去整整七日。
想到沈府烏煙瘴氣的後院,她的眉間就添了幾分愁。
阿姐那樣和善一個人,一定吃了不少苦頭。
所以,她必須努力。
無論前路多難,她都要留下來。
她要有朝一日,能成為阿姐的羽翼,讓阿姐随心所欲、恣意一生,乘風賞盡人間之景。
不知何時,周圍的喧嚣忽然靜止,原來七嘴八舌的人群卻是鴉雀無聲了。
莫不是見鬼了?
自然是沒鬼的。
沈晴微順着其他人的目光望去,将線索鎖定在了東南角的比試場。
在場的每一位都是初來離澈山。沒想到,如此之早,比試場上就已經有人交手了。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呢,還是逞一時威風的好賭?
不過,熱鬧嘛,誰不想湊上去看看呢?
沈晴微艱難地扒開人群,愣是擠到了前排的位置。
比試場下衆人屏息凝視場上動靜;可比試場上卻是一陣“腥風血雨”。
一黑一白兩位公子,手握寒光四射之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面攻擊對手,一面又防着對手。
“黑白無常”這四個字在沈晴微腦海裡蹦出。這兩人的劍術絕非一般人能敵。
兩人看似平分秋色,然而都各有保留。
因此觀者就更加好奇,這一局究竟會以何收尾。一個個的,便都瞪大了眼,生怕錯過一絲一毫的精彩。
沈晴微不動聲色地将場上的精彩盡收眼底。白衣劍法淩厲,猶如寒冬時節高山之上的冰雪,揮劍之間寒氣逼人。黑衣卻截然不同,動作行雲流水,看起來溫柔如春水。
妙就妙在,劍法氣勢不同的二人難以分出勝負。
忽然,沈晴微的目光落在了白衣公子腰間的一個香囊上。
那香囊上繡的紋樣……是蜀葵。
姐姐最喜蜀葵。耳濡目染之下,蜀葵也成了沈晴微最喜歡的花。
那隻香囊上的蜀葵花,頗像姐姐的手筆。她也有一隻一樣紋樣的香囊,是姐姐親手繡的。
沈晴微低頭看看自己腰間的香囊,再瞅一眼那白衣公子佩戴的香囊。
奇了怪了,上面的蜀葵花别無二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