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清楚就幹!
林煙湄卸下背簍,揣了野花進懷,趁四下無人,躬身去抱江晚璃。
“呃嘶…”
傻孩子蠻幹不收力道,碰到了江晚璃頸後的傷,疼得人倒吸涼氣。
聽得吃痛聲,林煙湄停了手頭動作,托起她的脖子,輕詫道:
“你不啞呀?我不是壞人,帶你避雨。等天亮後,想去哪由你。”
虛弱至極的江晚璃不想再被人折騰了,她懷疑自己撐不到明早就會見閻王。且小丫頭面容青澀,她不知周圍有無危險,也不想平白牽累一山野女娃。
于是,江晚璃垂着眼,生無可戀地趕人走:“别擾我等死,滾…”
“等死?”
林煙湄怔忡當場,哭笑不得。
她見過的山中人,不管前塵往事有多少苦冤,仍心懷熾熱,憧憬餘生,平淡日子湊足了酸甜苦辣,嬉笑怒罵,别有一番浴火重生,閑來等風起的從容。
莫非是河上遊哪家想不開的女娘在鬧輕生?
韶華正好,下黃泉早了點,不成。
她得讓人感受下向陽村百姓的勃勃生機。
“咔嚓!噼啪、啪、嘩—”
驚雷劈下,豆大水珠自天幕砸落,眨眼間連成了雨簾。
林煙湄抹一把劈頭蓋臉的雨,悔不該糾結不定,耽擱了時間。
她放棄無效溝通,将背簍中滿當當的木柴傾倒在樹下,三下五除二就把呻吟不停的江晚璃團吧團吧,塞進簍内,背上就跑。
以往撿體型大些的流浪狗,她都這麼幹的,手法特娴熟。
風驟疾,呼啦啦的雨簾撲面生煙,嗆得人喘息艱難,林煙湄邊跑邊擦臉,視野從沒清楚過。
要不是她蹒跚學步時就常穿梭山間,閉眼都記路,今晚休想順利回家。
“呼哧…呼哧…”
行至橋頭,林煙湄看到了對岸村戶的燭光。
“呲溜—”
“砰!骨碌碌…啊—!”
勝利在望的喜悅沖昏了頭,她興沖沖大步邁開,全未留意蔓上石階的苔藓,腳下一滑,連人帶簍翻滾着摔進了路旁草叢。
倒栽蔥般摔了個狗啃泥後,林煙湄撇着嘴爬起來,鼻子一酸差點就哭了。
摘走嘴邊咬着的雜草,她揉着胳膊腿,滿目頹敗。
摔懵了。
雨擊打着河面,吐出渾圓的泡泡。
林煙湄怔着眼盯了好久,斷片的腦子才想起她還背了個人,急忙抓過背簍察看。
哪承想,内裡已空空如也:
“糟了,人呢?”
她踉跄着撥開半人高的葦叢,四下尋覓起來。
别是滾河裡了罷!
風高江急,會飄走…
她沿着河沿漫無目的地找啊找,走了數十丈,臉色越來越難看。
病弱的人滾不遠,找不到怕是…
兇多吉少。
林煙湄拿手背抹了抹眼,想讓視線清明些。
不知是雨還是汗水,甚或是急出來的淚,總之,模糊她的視線很讨人厭。
“咔嚓—”
高天突現亮紫的閃電,遙遙照亮了茂密的葦叢。
“在這!”
借短暫的強光,瀕臨絕望的林煙湄,被草葉上随風飄搖的一塊碎布吸引了注意,頃刻破涕為笑,撒丫子撲了過去。
那方向,正是她摔倒的位置。
黑麻布,是江晚璃衣衫的料子。
片刻後,林煙湄在石縫邊找見了因二次傷害而再度昏迷的人,多虧石頭遮擋,江晚璃沒滑進河裡。
萬幸。
林煙湄顧不得看她的傷,隻管團吧團吧,把人往背簍塞。
再啟程時,不知怎的,她竟萌生了失而複得的歡喜,好似與身後人是故交。
負重難行,林煙湄冒着滂沱雨霧挪回村時,腿肚子都在打顫,腦袋低垂,連擡眼的氣力都沒了。
救人可比救兔子難多了啊。
“湄兒,可找到你了!讓你别貪多早回家,咋不聽?”
身前突兀傳來一嗓子心憂的責怪,林煙湄認出熟悉的嗓音,轉瞬癱坐在地:
“阿婆…”
一白發蒼蒼的老太趕緊顫巍巍上前,把手中鬥笠戴在她頭頂,伸手拉她:
“咱回家。”
林煙湄借力站起身,叉腰喘着粗氣:“您先走,我歇歇。”
來尋她的,是與她相依為命的慧娘,年近花甲腿還殘着,走路不便的。
慧娘沒力氣幫她背柴,隻好應下:“米下鍋了,我回去等燒火。”
望着身前一步一顫的背影,林煙湄欲言又止。
背簍裡的可燒不得啊。
今夜沒柴,飯…
熟不了。
又半刻,林煙湄閃進半開的籬笆門,卻遲遲不摘背簍。
着急生火的慧娘迎過來幫她卸簍子:
“淋雨難受,我燒些熱水,你洗…啊!這啥?人?”
“呃…”林煙湄慚愧撓頭,“我撿的。婆婆,她好沉,我沒法再背柴,就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