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璃很給面子,飲了半碗林煙湄重新熬的雞湯。
稍微有點齁嗓子。
她無意點破,依眼前的陋舍推測,這家人大抵窮苦,鹽巴要算寶貝的。
這般想來,林煙湄待她很大方。
飯後,林煙湄仿照慧娘的手法,搗了些外敷的草藥。
她想給江晚璃換藥,又不好意思開口問人要不要幫忙,嘴唇翕動半晌,隻憋出一句:
“傷藥得換。”
聞言,江晚璃容色微僵,思及換藥需更衣,她也有些不自在。
自幼被人伺候慣了,有些生活瑣事,她不太能自理。
單是眼下身上穿的短小不合體的衣裙,也不是她熟悉的式樣,從哪脫起她都得研究研究。
更何況長發還披散着,礙手礙腳的。
她決定先解決最好辦的事:“妹妹可有多餘的發簪?”
林煙湄頭頂有個白色骨簪,簪頭刻了個靈動的小白兔,江晚璃覺得新奇,還多瞧了兩眼。
“稍等。”
林煙湄出去了,折返時,手上多了個打磨光滑的樹杈:“給。”
“…?”
江晚璃沒接,她要簪子,林煙湄給她樹枝作甚?
“我沒有多餘的發簪,樹枝一樣用。”
林煙湄似是看出了她的窘迫,揚手拔下頭上的骨簪做交換:
“你先用我這個?不過你走時要還我,它對我意義非凡。”
說話間,江晚璃親眼觀瞧了一番拿樹枝盤頭的奇觀。
還别說,林煙湄年歲正好,長得又嬌俏,頭頂插樹枝也能插出原生态的美感。
江晚璃有樣學樣,模仿林煙湄的手法,把長發绾成了螺髻:
“昨夜我意識不清,河邊的人,是你?”
“嗯。”林煙湄把藥擺去她身邊:“昨晚阿婆給你治傷敷了藥,她下地了。”
江晚璃好不容易轉移了換藥的話題,傻姑娘咋又扯回來了?
她默了默,再度打岔:“你可有名字?”
林煙湄咂摸出江晚璃接二連三的問題都是為探她底細,隻敷衍道:“湄兒。”
“哪個眉?”
林煙湄诓她:“梅花的梅。”
“好。家裡除了阿婆,還有誰?”
林煙湄不想答了,微蹙起眉反問她:“你叫什麼?”
“我…”
因身份原因,江晚璃習慣了盤問别人等回應,并不适應别人打斷她。
她眨眨眼,為免暴露身份,隻說了外人不知的小字:“你可以喚我清悟。”
“青霧?”
林煙湄腦中聯想到了山野間濃郁的霧氣,此名的意境有些壓抑:“你沒姓嗎?”
江晚璃腹诽,林煙湄真是個小鬼,這人也沒告訴她姓什麼吧:“沒有。”
“那,你多大?”
林煙湄的好奇心熊熊燃燒,話匣子打開就收不住了。
“二十。”
江晚璃聊膩了,她還沒探清楚這家的底細,好端端的,怎讓小鬼反轉時局了呢?
“我有些乏,可否睡會?”
“哦,好。”
林煙湄站起身,臨走還不忘叮囑:“别忘了塗藥。”
江晚璃沒應聲。
她躺倒假寐,卻睡不慣堅硬的土炕,不一會兒就爬了起來,想下去走走。
這門戶條件太差,不利于她養傷,若能離開理應趁早,也免得給人添亂。
且她失蹤數日,下屬估計急瘋了。
“啊嘶…”
哪知,天不随人願,她剛把腿垂去炕邊,一股鑽心的痛漫過膝蓋,腿頃刻軟了,吃不上一點力氣,無法行走。
一個下午,她屢試屢敗,最終不得不妥協于傷痛,老實坐在炕上休養。
林煙湄從未進來攪擾。
直到黃昏日暮,院中響起交談聲:
“她的衣服怎晾在外面?”
“隻是補丁舊衣,不打緊吧。”
“收進來,她醒沒?”
“醒過,吃過飯又睡了。”
老邁陌生的嗓音過耳,江晚璃警覺地坐直身子,她正欲從窗縫觀察時,老少二人已前後腳進屋了。
她轉頭對上來人的視線,直覺這老人的态度不太友善。
但林煙湄曾說,是此人為她醫治的,不好失了禮數。
江晚璃客氣颔首:“多謝前輩救治,叨擾了。”
“既醒了,明早就走,這裡不是你該待的地方。”
慧娘抽出肘彎的衣衫,遞給她:“你的衣裳洗過了,明日換回來。”
“多謝。”
江晚璃雙手接過了衣物,溫聲請求:
“我傷了腿,難以行走,可否多留兩日?您放心,這段時日的照拂,我會報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