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午後的扶光暖而不曬。
大步疾走的江晚璃卻折騰出了一身汗。
為尋下屬,她走街穿巷查訪各家醫館、藥局,心急時身上分外燥熱。
康縣不愧是方圓三百裡唯一的縣城,城區極大,光醫館就六七家,江晚璃腿都跑細了。
大半個時辰一晃即逝,她方找見一位下屬,見面就單刀直入:
“腰牌拿來。”
來不及消化欣喜的下屬人還傻着,稀裡糊塗摸了腰牌給她。
江晚璃低眼一瞧,腰牌上寫着“郎将”。
正五品,官大了點兒。
吓唬人不方便,還容易惹人猜忌,自讨麻煩。
她扶額歎了口氣:“其餘人何在?可有品階低的?”
這要求把下屬鬧迷糊了。
殿下急吼吼的合計什麼呢?東宮親随有幾個官階低的…
“屬下的屬下可否?在對街藥鋪做賬房的烏瑞,您見過。”
下屬舉棋不定地支吾道。
得了消息,江晚璃轉頭就走。
待找見烏瑞,她二話不說拽走了這位“賬房”,直奔牙行。
被攥住手腕的烏瑞腳步踉跄,侍從太女十餘年,如此近距離的接觸江晚璃,可是畢生頭一遭!
她有些受寵若驚:“您,您有何事,吩咐屬下去辦就是。”
江晚璃步速不減,頭也沒回:“演戲充大頭唬人,可會?”
烏瑞年少遊走于顯貴中,從軍後率先學會的是夾着尾巴做人,這要求…
她應付不來。
她誠實道:“屬下人微言輕,沒試過。”
“你,幾品?”江晚璃頓住腳,回視着她。
烏瑞垂着頭,小聲報家門:“屬下是禁軍右衛校尉,六品。”
江晚璃幽幽再歎一聲。
她與親随天長日久的相處,習慣了屬下的忠誠,卻早已忽略詢問她們的仕途晉升情況,欠缺了關切。
昔年的青澀小兵,而今竟已成為六品軍官了。
烏瑞自稱人微言輕,可官階比康縣縣令品級還高呢,唬人足夠。
“腰牌拿來,門外等我。”
江晚璃權衡須臾,沒再為難人,決定親自與牙行掌櫃過招。
“是。”
烏瑞安分守在了牙行外,眼神一刻不離地追着江晚璃。
自去歲秋天蟄伏康縣,半年時間裡,她沒少聽街坊說此地小幫派的龌龊事,談及不務正業的混子,牙行東家榜上有名。
明目張膽的為非作歹,保不齊有官府中人撐腰。
人來人往的牙行内,正倚着櫃台嗑瓜子的掌櫃無意間發現了氣勢洶洶殺回來的江晚璃,他立馬站直身子,拍拍手招呼了幾名“跑堂”,圍攏身前。
江晚璃心道,這是做賊心虛了。
“招呼回頭客,是否該備些茶水?”
她上前望向裡側的單間,悠然哂笑着。
說話時還故意将掌心握着的腰牌露出了一截。
看不清字,但形制是國朝統一的。
掌櫃眼尖心思活,他喊人是為吓退江晚璃,不料這姑娘半點不怕。
待看到官府腰牌,他直接犯了怵:“請,裡邊聊。”
蠅頭小利與得罪差官哪個劃算,他還拎得清,眼下穩住人驗明來路更要緊。
江晚璃在裡面耽擱許久,烏瑞看不到人,心下惶惶。
“烏瑞!”
正在她躊躇時,身後忽而傳來熟悉的呼喚,原是不放心的上司樂華追了來:“娘子呢?”
“裡面。”
“怎不跟着?!”
樂華悶頭就要往裡沖。
好巧不巧,江晚璃有說有笑的,跟掌櫃、夥計一道出來了。
看見倆下屬毫不掩飾的忐忑,她沒再假裝不熟,沉聲吩咐:“都跟上。”
“是!”
頗有眼色的倆人抱拳一禮,回應時中氣十足,吓了掌櫃一個激靈。
在前緊走的江晚璃無聲彎了唇,她要的就是這效果。
方才她诓人說,自己是奉京中密令來巡察的差官,有英氣下屬在側,才像樣嘛!
于是,大半刻後,窄巷破院前湧來了風風火火的一行人。
手捧雜草的林煙湄定睛一瞧,呆愣當場。
江晚璃身後的人都不像善茬,還有個帶刀的…
這是被劫持了?
早說不該招惹牙行,江晚璃偏不信邪!
氣喘籲籲趕回的江晚璃也愣了——
說好讓林煙湄坐着等,結果傻孩子居然把草都拔了,如此上趕着吃苦,是鬧哪出!
這一收拾,她剛剛擺出的跋扈,威力被迫散了大半啊!
跟來的掌櫃撞見這場景,表情好不戲谑:
“上官您家眷這麼勤快呐,那這房換是不換?”
江晚璃面上的尴尬無所遁形,暗诽林煙湄跟她沒默契。
上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