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虞鴉适時停下。
紫英顯然聽出話中未盡之意，她揉了揉眉心，歎了一口氣，緊聲道：“但願速戰速決吧。”
“紫英姐，我們追的這個問心鬼究竟是什麼……”
虞鴉加快腳步，跟上紫英詢問道。
“你發現了是不是？”
紫英身形頓住，聲音沉沉。
虞鴉随之正色，嚴肅道：“所以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不知不覺，紫英停下腳步，她望了虞鴉一眼，神色複雜。
虞鴉被這目光看得一愣。
在愣神間，東君不知不覺出現在虞鴉身後，靜靜注視眼前異動。
隻見，紫英移開目光，側頭盯着石壁上的彩繪，似乎在回憶什麼，旋即她搖了搖頭，道：
“這樁陳年舊事，說來話長。”
虞鴉的目光也落到彩繪上。
在紫英沒到之前，她也曾與東君一同觀察過這石壁上的彩繪。
一幕幕畫面描述了左家的興盛與衰落。
同時，最後一幕顔色鮮豔刺目的壁畫也為虞鴉二人補齊了幻境中二人無緣得知的左府結局。
——熔爐火似陽，門前血更涼
烈日高懸下血泊彙汪洋，背景中的左府門閥破敗，這課紮根數百年的巨樹，俨然凋零衰落。
紫英擡手輕撫壁畫，虞鴉的目光逐漸落到她的手上。
那雙手遊走在壁畫上的手似乎有着某種規律
她道：“你還是親眼看看吧。”
說着，她手上動作，眨眼間畫了一個複雜的圖案，瞧那結印手法，竟然像是某種煉器手法。
“轟隆”一聲巨響——
石壁訇然中開，眼前憑空出現一條向下的通道。
這墓穴竟有兩層！
望着眼前黑黝黝的大洞，虞鴉目瞪口呆，怪不得他們找不到。
若非紫英帶路，恐怕難以想象這還有第二層，不等虞鴉細想，紫英接下來的話打斷了她的思路。
“這是我父親的墓穴。”
聞言，虞鴉頓了一下。
紫英視線下垂，望着無盡的黑階，神色哀恸。
虞鴉還在震驚，就聽紫英繼續道。
“若我猜的沒錯，她就在父親的墓中。”
虞鴉心中閃過種種猜測，遲疑問道：“她是？”
“你應該有所猜測吧。”
聞言，紫英苦笑一聲：
“說出來不怕你笑話，下面那個算是我的……心魔化形。”
心魔化形？
虞鴉心頭猛地一跳。
沒有注意到虞鴉表情異樣，紫英低頭繼續道：“至于你說的她的行為……恐怕是受我當年的心境影響，我曾經做錯了一些事，以至于心中悔恨，不得解脫。
前幾日我想徹底根除心魔時，不料卻心神動蕩，反而被她鑽了簍子偷了我的九節鞭，趁機逃跑了。”
她轉向虞鴉，認真道：“我擔心再出什麼差錯，所以拜托你随我一同前去，必要時候制住我不要做出什麼出格的事。”
聽到紫英這麼說，虞鴉下意識摩挲自己手腕，隻摸到一片粗糙的白紗布。
虞鴉心中苦笑。
失控……
那邊，紫英還在等着虞鴉的回複。
虞鴉張了張嘴，咽下了即将出口的一番話。
她望向紫英仙君，鄭重點頭，輕聲道：“如果需要，我會盡力的。”
聞言，紫英露出一個放心的表情。
不過，虞鴉側目望向身後難得一言不發的東君，一時有些遲疑。
好在紫英像是看破了她的想法，頭也不回地直接道：“……一起進來吧，我父親是個豁達的人，而且，”
她頓了一下，繼續道：“這裡隻是一個衣冠冢罷了。”
虞鴉動作微滞，沒有傻到去問為什麼是衣冠冢，遂不發一言乖乖跟在紫英身後。
随着幾人進入，甬道兩側的蠟燭逐一燃起，跳躍的火焰使空氣更加焦灼。
“……虞鴉，”紫英率先開口打破了沉默。
她領頭走在最前面，手中遙遙舉着一盞燈。
模糊不清的聲音順着甬道飄忽不定的微弱風聲傳來。
“你說，如果一個人間接害死了她的至親，可當她想挽回的時候，卻發現無論做什麼都沒用了，做什麼似乎都是錯的，甚至讓事情變得更加糟糕了……
而且，而且會傷害另一個比較重要的人的話。這個時候，該怎麼做呢……”
“……”
虞鴉擡頭，露出一抹苦笑。
這個問題她無法回答。
畢竟，自己的至親早在數百年前就被自己……害死了。
突然，虞鴉感覺到自己的手被人握住。
她愣了一下，回眸望了東君一眼，眼睛微彎。
東君眸光一暗。
彼時的虞鴉并不知道自己的面色多麼難看。
她收回目光，望着蠟燭的模糊虛影。
片刻後，虞鴉垂眸道：“也許這并不是你的錯呢……天下父母多愛子勝己命…想必他不會怪你。”
這話不知是說給紫英還是自己聽的。
紫英沉默，她停頓一下，張口似乎想說什麼但最後什麼都沒說。
似是不想在這個沉重的話題上停留，虞鴉主動開口。
“接下來打算怎麼辦呢？”虞鴉問道。
她擡頭看了一眼周圍牆壁上的機關，又望向紫英的背影，看起來孤獨蕭瑟。
“……把舊事做個了結，處理好玄武城的事，我就回去閉關。有些東西……該結束了。”
“是我對不起他。”
紫英聲音雖然依舊飄忽，但似乎已經下定了某種決心。
對不起他？她？
誰？
心中産生新的疑惑。
但是虞鴉沒有再出聲。
一路所有的機關都在紫英手下輕松化解。
幾人沒費多少功夫便至墓穴深處。
還未靠近，虞鴉便憑借着靈敏的聽力，聽到透過石門傳出的一陣幽凄泣音。
在這封閉的洞穴中，久久回蕩，萦繞不散。
墓主室前兩扇石門左右分立着兩具披甲傀儡人，手上各持巨大的刀劍。
紫英不知觸動何處的機關，傀儡人各自行禮退至一邊，随即緊閉的墓門緩緩打開。
虞鴉緊跟着步入門内，隻見墓室中堆積着無數神兵利器。
這些兵器應當都是出自專業煉器師之手，從凡鐵到靈器，皆是為守護墓主而生。
中央空地上擺放着一尊莊嚴方棺。
棺前另一個紫英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