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烏焰扶着眼神失焦的虞鴉,焦急道:“……你說什麼?”
虞鴉眼神忽的聚焦一瞬,盯着烏焰,認真道:“……寶貝,揍他。”
“……”
烏焰愣了一下,一時不知作何表情。
半晌,他低聲道:“……好。”
看着他追着子虛遠去的背影,虞鴉放心地……暈了過去。
表面上,虞鴉隻是安靜地倒下去,實際上,她此時内心經曆非常之豐富,仿佛夢回當年青春年少,意氣風發,然後被當頭一棒,冷水澆頭,直墜無邊煉獄,黃紙靈衣,哭喪棒,雙童子……
屍橫遍野無人拾,國破家亡黃土埋。
在衆人驚慌中,被圍在中央的虞鴉忽然皺了皺眉,身體側邊垂落的手背上,黑紋已蔓延至指根。
哭聲……到處都是哭聲……
虞鴉茫然地擡起頭,看着漫天飛舞的黃紙如雪花般壓向這片布滿哭聲的土地。
四周一片暗沉,黃黑二色與漫天飛舞的黃紙靈衣構成這方世界。
“嗚嗚嗚——嗚嗚嗚——”
哭……是誰在哭?
為什麼哭……?
浩浩蕩蕩的送靈隊伍迎面走來,虞鴉指尖搭在眼下,發現自沒有一絲眼淚。
“嗚嗚嗚嗚——”
哭喊聲越發大起來,虞鴉卻越發茫然。
為什麼……獨我不能哭?
明明感覺心痛得要碎掉,為什麼流不出一絲眼淚呢。
虞鴉呆愣站着,白茫茫的靈車愈來愈近,直到走到虞鴉跟前,送靈隊伍像是看不到路上站着一個活生生的人一樣,徑直穿過虞鴉的身體。
……看到了。
虞鴉瞳孔放大。
在送靈隊伍即将穿過她的那一刻,虞鴉看到了靈位上的字。
“……母楚丹、父虞有道之靈位。”
咔嚓——
仿佛什麼東西碎掉的聲音。
虞鴉身體微微一晃。
啊……
她眼中浮現明悟,原來死的是父親母親。
怪不得碰不到靈車,擡着靈車牌位的原來是虞府衆人。
原來他們也一起死在虞府了。
“……”
虞鴉擡起頭,眼前的黃沙白布如灰塵般擦去,露出鮮紅的内裡。
原來,這是在虞府。
鮮紅的血迹布滿各個角落,走廊,大堂,卧房,新鮮的屍體倒落在各處。
不少人仰面倒地,眼睛睜得大大得,似乎不可置信殺了自己的人是……虞鴉。
虞鴉蹲下身,輕輕合上地上那人死不瞑目的雙眼,“睡吧。”
她說:“再也不會有煩惱了,睡吧。”
那雙眼睛在她的手下緩緩合上,見狀,虞鴉露出一個神聖怪異的微笑。
那是一個動作弧度很小的笑容,甚至看上去不像在笑,像廟裡無悲無喜的神像,刻在嘴角的表情,沒有一絲情感。
天上開始淅淅瀝瀝下小雨。
站在院中的虞鴉擡頭望天。
瞳孔中滿是漠然。
她不喜歡雨天。
雨水将地上的屍體變得血泥混合,看起來很髒,很不好看。
虞鴉看着雨水一點點墜落,心中感到煩躁。
她望向天,眼底充滿戾氣。
“……巽為風,離為火,震為雷。”
她喃喃念叨,旋即道:“巽風起——”
陡然,天地間狂風大作,将雨水吹斜。
“震雷響——”
“轟隆隆————”
巨大的擂鼓聲從天邊傳出,一道足有成年人腰粗的紫雷從天而降,劈落半個屋頂。
望着被雷電劈得七零八落的房屋和被掩埋部分露在外面的人體部分。
虞鴉隻是冷淡地看了一眼,便繼續道:“……離火,降。”
“額——”
随着一道巨大閃亮泛着黑紫危險色澤的雷落下,地上陡然躍出一抹通紅的火光。
火光一躍而起,順着紫電落在屋頂,檐下,院中,轉眼間,眼前化作一片火海。
與此同時,虞鴉下意識捂着胸口,垂眸看見一道詭異的黑紋自心髒蔓延開來,堪堪長到鎖骨處停下,一動不動,仿佛隻是紋身一般。
面對這明顯不對勁的一幕,虞鴉沒做多想,或者說,她根本就不在乎。
虞府,就這麼在虞鴉的冷漠中變成一座廢墟。
不,甚至稱不上廢墟。
碩大的虞府,物、人和魂魄都在蘊含天地之力的雷火下被粉碎的徹底,隻餘下黑渣與飛灰。
望着眼前的一幕,虞鴉唇角勾起。
喃喃道:“這下,再也沒有人能随意傷害你們了。”
心魔紋在這一刻陡然長至脖頸,而後悄然退下,隐沒在衣物下面,蠢蠢欲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