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視行動？”
“應該是禁止行動。”
“這也太不講道理了。”
“警察嘛，服從組織安排是鐵則，況且這隻是暫時的禁止，反正涼介出入不受限制，雅治要是實在想知道狀況，可以去問他。”
“我剛才那樣對你……對不起。”還是被安撫了，仁王略低下頭，對自己的神經質表示抱歉。
“是我沒有考慮你的感受，我保證以後不會再這樣長時間不回家了。”湊近前去予以親吻，七月淡笑着保證。“我長谷川七月，可隻愛仁王雅治一人。”
唇瓣的缱绻觸感提醒着仁王，剛剛神經質的質疑她背叛自己是多麼可笑的行為，真田的車漸行漸遠，夜色吞沒了他們的身影，站在醫院廣場上的仁王低着頭，在心裡罵了自己一遍又一遍。
由中村親自帶隊，幾名搜查課的同事在警視廳大門口等着他們，如七月所料，隻要他們回來，手機是率先被沒收的東西。
“查通話記錄，叫他們對每一通電話來源做出解釋。”中村沉着臉，今天的他是嚴肅的刑事部長形象，真田頭一次見這種陣仗，要不是回來的路上七月提前給他打過預防針，他會懷疑自己是一個罪犯。
縣警本部刑事部長被害是一件大事，與嫌疑人大田秀夫關系較好的人員此刻全被管控了起來，真田是警校同期自然不會放過，七月是真田的搭檔，又與大田有過默契合作，所以也被列入了管理名單，兩人被帶到會議室，一個個的解釋自己接打的所有電話源頭。
核查工作剛剛開始，他們就在七月的通話記錄裡标記了一個匿名電話。“請你解釋這個号碼的來源。”
“是大田秀夫打來的。”
“大田秀夫？他說什麼了？”中村沒想到居然真的管控對了人，他将身體前傾，雙手合十托着下巴，眼睛則直直盯着七月。
“他說，他不想再做隐瞞真相欺騙受害者家屬的那個人。”
回來的路上，大田用不記名号碼給她打來電話，又因為開着免提，所以真田也跟着明白了一切。
“我原本以為，我會是能為人伸張正義的警察，可我在刑事課這些年，完全就隻成長為一個渣滓。”電話那頭的聲音意外的平靜，大田就像在叙述些别人的過去。“長谷川，你辦過冤假錯案嗎？我啊，明知道那些人沒有殺人，卻還是聽從北原一的指令做足證據把他們送了進去，受害者家屬前來感謝辦案神速時，我看到北原一在那虛僞的标榜正義，而我卻隻能握着真相緘默不語，所以我其實和他一樣，都是一條溝裡的臭魚爛蝦啊。”
“大田，你可以檢舉揭露的。”真田從沒想過，向來樂天派的同期心裡有這麼多事，他沒聽他說過，他一直以為他過得很好。
“檢舉揭露？”大田輕笑了一聲。“我沒有試過嗎？可最後舉報材料都被送到了他的手中，這些人官官相護，我又如何鬥得過他們。”
“北原一攔截了舉報，卻依舊把你留在本部刑事課？”聽着似乎有哪兒不對勁，七月記得大田上次跟着北原來廳裡，明明是得力助手的樣子。
“因為他認為，把我放在眼前看着是最好的。”
“可你為什麼又殺了他？”
“他該死。”
“殺了人，你的未來也就葬送了啊大田，當警察不開心，你完全可以辭職的。”要不是人不在面前，真田都想上手掐着他的脖子質問。
“太遲了真田，從我進入本部刑事課的那天起，我就走不了了。”擡手遮住眼睛，大田躺在空曠的天台上，他一手舉着手機，一滴淚也自眼角滑落。“你當初如果沒有從長野去到東京就好了。”
真田和大田同在長野縣警察學校培訓，但出于某種原因，真田又辭職去東京重新考了警視廳，所以等他被分配到警署工作時，大田已經在刑事課有了工作年限，能夠直接跳過警署進本部的人真田從沒見過，所以在他看來，大田是非常優秀的一個人。
“真田，你知道我為什麼能直接進本部嗎？”
“因為你很優秀。”
“不，我能進本部，是因為北原一看上了我。”
“什麼？”真田的腦子一時轉不過來，他覺得自己聽不懂這句話。
“我剛進本部沒多久接了第一個案子，那天北原一剛剛回去，所以他讓我去他家彙報工作，想着駕車也不過十分鐘路程，于是我就去了，那是我第一次獨自去領導家中，怕空手冒昧，我在路上甚至還買了登門拜訪的伴手禮。最初一切都好好的，但說話間他将書房上了鎖。在外人看來，北原一是個事業有成的黃金單身漢，他經常會鍛煉身體，指揮工作也條理清晰，有錢又有韻味，如果不是太忙，放在婚戀市場應該是個絕對理想型，我那時剛剛參加工作，經驗和力量都嚴重不足，所以即便他四五十歲了，我也完全不是他對手。”
“他……對你做什麼了？”
“他侵犯了我。”
“……”電話那頭的人語氣平和，但真田聽了很是不知所措。
“他把我按在書桌上，我還記得那張桌上原本放了張‘清廉潔白’的書法小字，再後來，那個裱字的相框也翻下桌了。”
“大田……”
“哦對了，我當時是想報警的，可北原一在對我下手之前就做好了兩手準備，他攝錄的視頻沒有他的臉，但看我卻看的一清二楚，他說，如果我對外聲張或是辭職離去，他都會把這段視頻發給我的家人，反正他有的是辦法讓自己不被指證，但我就不一樣了。視頻一旦公布，不僅我沒法安然度日，我的家人也會被笑話，你看，就算當了警察又如何，還不是連自己都保護不了。”
“大田，告訴我你在哪裡。”
這車是一點都開不下去了，真田心中怒意很盛，他将車在路邊停好，雙手死死捏着方向盤，可大田就像沒聽到他說的一樣，隻是自顧自的繼續說道。
“我本來想着，隻要我咬緊牙關不出聲，就算他大膽到把我頂在辦公室門上不是也一樣沒人發現嗎？隻是被男人幹了而已，有什麼活不下去的，但即便我已經如此忍讓，北原一卻還是告訴我，他看上了我那個長期在外讀書，最近剛請了假回來休息的妹妹，他要我替他介紹。我的人生因為他已經破爛的不值一提，但芽衣的未來才剛剛開始，你覺得，我不殺了他，我的家人還能安生度日嗎？”
至此，作案動機真田和七月也就聽得十分清楚了，很心疼，但除了心疼他們也沒有能做的事情。“大田，去自首吧。”
“謝謝你真田，但我沒打算自首。”
“縣警本部現在都在找尋你的蹤迹，自首或能輕判。”
“輕判？就憑我持槍在本部大樓擊斃刑事部長後潛逃這一行為，這都算是對警察組織的挑釁，以我對他們的了解，我會被直接處理掉，所以你覺得，我還能活多久？”
“可是……”
“而且我今天打電話來，隻是想宣洩多年來無處宣洩的情緒罷了，北原一存的視頻我已經悉數找到銷毀，他對我做的事情，就麻煩你們幫我瞞着吧，我變成殺人犯對我的家人已經是種打擊，我不能再讓他們繼續為我這些年的經曆悲傷。”随意地擦去不知覺間流了滿面的淚水，大田從地面上坐起，回憶起這些事情他雖然也痛，但更多的是麻木，如果當初沒有異想天開的當什麼警察就好了，如果再選一次，他或許都不會再走這條路。“長谷川，你是個好警察，雖然隻跟你短暫合作過一次，但你是我一直向往成為的那種人，給你打這個電話大概會給你添不少麻煩，可我已經想不出能找誰了。”
“有什麼要我幫的，你可以直說。”
“我要把北原一指令我辦的冤假錯案全部公之于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