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師禮？”長溯不明道。

他擡起頭，瞧見那塊熟悉的牌位，上面打頭依舊寫的是“昆侖仙麓”的字樣，又想起來那怪人說昆侖仙麓是講故事騙人的，便又問，“師尊，如今世上，當真有昆侖仙麓嗎？我聽人說，這個門派根本不存在。”

白霄塵正恭敬彎腰上香，他似乎這套儀式也很随意，既沒喊着徒兒一起，也不那麼嚴肅，邊行禮邊抽空同他說話：“那人說的也沒錯，回不去的，不再出現于世的，自然可以說其不存在。”

小孩兒皺眉，有些沒聽白：“可是……”

而這時白霄塵禮畢，他緩緩轉過身，面上神情仿佛是說最重要的事情正式開始。長溯甚至覺得他整個人氣勢一下子都變了。

眼下旭日高升，涼風單向地徐徐刮進高堂，将他袖袍長發由小至大地向後吹拂而起，獵獵作響，他面朝大門而立，日光在他蒙了長帶的鼻梁打下過亮的白翳，整個人如神靈附體，仙光罩頂。

長溯不由自主睜大眼睛，怔忪地盯着他的臉，忽然覺得這個朝夕相對的人變得有些陌生。

直到對方低頭朝他展開笑容，他才找回些熟悉感來。

“師尊……”小孩兒有些不安地小聲喚他，上前兩步，想靠近他去牽住他的手。

而這時面前袍發飛舞的仙人開口了。

他低頭看着眼前孩子，面上是又柔和又神聖的光芒，他明明眼前還覆着那條盲帶，卻仿佛雙目能直直戳透他的内心。

他笑問：“溯兒，你我之間，是否還未正式行過拜師禮？”

小孩兒腳步倏地頓住，此情此景，他似乎根本無法思考一樣，更加不可能欺騙說謊，隻能低垂下頭，恨不得恭順俯到這人面前，化作低到泥土裡的塵埃。

他垂眉斂目，老實答道：“沒有。”

白霄塵：“那今日正好。為師很喜歡你的禮物。”他緩緩轉身，貢桌上是整整齊齊的盤子，他探手，指尖輕輕拂過盤盤蓮子、芹菜、紅豆、紅棗、桂圓、肉幹，“為師亦贈願溯兒苦心鑽研，勤奮修煉，氣運宏展，來日早登仙途，大道圓滿。這拜師六禮，我就收下了。”

他緩慢說道，仿佛一字一字，皆出口成谶。

小孩兒呆呆地看着他，有些明白去早市時白霄塵為何叫他付錢，但同時又覺十分倉促，他若拜師，給白霄塵的贈禮當不會如此寒酸才對。

可儀式不可打斷，對方已經進行到下一步了。白霄塵轉身拎袖，端坐到了高堂之上那把早已放置好了的黃花梨木寬椅當中，指着桌前一杯香茗：“來，溯兒，敬茶。”

小孩兒看他兩瞬，被氣氛所感染，上前端過那杯清茶，恭敬行跪拜之禮，雙手奉茶。

對方十分滿意地接過了，瓷蓋碰杯身，清脆叮當間，白霄塵淺酌一口，将杯子放回桌上，笑道：“祖師見證，從此，你便是我昆侖仙麓第三百二十七代弟子。位列‘長’字輩，賜單名為‘溯’。大道漫漫，崎岖險長，願你溯源而上，不忘本心。”

小孩兒有些高興，正要起身。

而這時頭頂人又說：“既然溯兒送我拜師六禮，那麼為師亦有禮物贈予你。”

“什麼？”小孩兒問道。

對方從梨木闊椅前站起，緩步走來，身上攜着淡淡的香，長溯拼命克制着自己的敬畏，努力地愣愣看着他，眼睛幾乎不想挪開一下。

而對方寬袍舒展，袖擺下面一隻骨節分明的手緩緩伸來，輕輕放在他的腦袋頂上。修長如玉的指節些許插入他發間，沁涼的掌心貼着他的額。

小孩兒視線被遮擋些許，腦中卻恍恍忽然想到一句話——仙人撫我頂……

卻接着，對方掌心一股清亮的大力嘩地襲來，從頭至腳将他貫通，微藍幽幽的靈力頓時将他整個小人兒包裹起來。

長溯瞳孔猛然縮起，霎時間承受不住，歪倒在地上昏迷了過去。

意識消失前的最後一刻，迷蒙間，他似乎聽見虛空中有人在悠悠吟唱，卻是半首殘篇——

仙人撫我頂，寸勁兩契生，承爾畢生苦，化吾罪孽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