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眼下境況也不容長溯過多思考了。
對面那位比他年紀還要小些的小太子對于他沒有行禮并未追究,隻當他驚詫到不能言語了,依舊爽朗笑着上前,象征性地伸手虛虛扶人:“你們不必講究這些虛禮,說來還是我來遲了才對。”
大昶皇城太子段隋風拍拍雙袖,舉止動作自有一派雍容貴氣在裡面,他笑看着長溯和缥缈宗衆人,“本該我去接你們來着,但突發情況想必你們也了解了,我母後的祭奠大典出了問題,父皇有急事要處理,便給耽擱了。告罪,我先告罪!”
他話說得異常謙遜,理由充分,态度也好,其他人能說什麼?
尤其缥缈宗和大昶皇朝有千絲萬縷的聯系,缥缈宗五人這番出來代表他們宗門的臉面,大師姐趕忙領着其他四人客套,連連說什麼“小事無妨,殿下不必挂懷在心”。
從頭至尾隻怕是唯有長溯沒什麼反應了。
一來是他無門無派,就自己和白霄塵兩條單蹦兒,白霄塵也不需要他代表;二來是,長溯正愁于對自己身份的認定失敗。眼下好不容易來到皇城、甚至見到皇族了,卻依舊沒結果,甚至和自己猜想的背道而馳。
他不知道自己記憶究竟是哪裡出問題了。
長溯腦中有幾瞬間的空白。
而許是對方看他愣在當地,不太對勁兒:“小哥哥?”段隋風傾着身體湊上來,皺着張臉,小嘴微癟,仰頭看着他的眼睛,模樣憂愁道,“小哥哥不會在怨我故意隐瞞身份吧。”
對方身上沉沉檀香撲鼻而來,這人唇紅齒白,長得十分讨喜,又能說會道,長溯記得之前一起曆練還未揭露太子身份時,這家夥就能把周圍一圈修士哄得團團轉,每個人都對他極好,十分照顧他。
而長溯隻覺得在其身上熏香的包裹中有些難以呼吸,加之他本身就是不愛和人挨得太近的冰冷性子,于是立刻退後兩步:“殿下多慮了。”
他垂下狹長眼睑,高冷又疏離地淡淡道,“近日天下不平,殿下尊貴之軀,隐瞞身份可以避免不少麻煩,乃人之常情,我何怨之有?況且我自己亦沒告之真實身份。”
段隋風大笑:“好,小哥哥别對我心生怨氣就好。”
長溯躲避他,他偏要往其身前湊。段隋風将他步步相逼,不知心中想到什麼,漆黑眼珠咕噜噜一轉,猛地上前雙手抓住他衣袖,親親熱熱道:“對了!此前你救我之恩還未報答,不如,不如你我今日結為義兄弟吧!”
此話一落,滿座皆驚!
便是長溯再沒表情,此刻也得愕然三分。
于是,在場其他缥缈宗五人、甚至連帶天衍宗的青珺,他們看向長溯的眼神都由驚異變成羨慕了。
結拜,這可是和大昶皇族結拜啊,更别提是大昶唯一的皇子、尊貴的太子殿下!
在靈氣日漸稀薄的當今,修士修煉,除了一小撮着實天賦異禀之人,絕大部分人修煉還是靠資源。而珍貴的修煉資源,又絕大部分被各大宗門和組織把持,其中大昶皇朝尤為甚者。
昶皇當年一統修真界,雖說各門各派仍保持一定程度上的自主管理和運作能力,但實際上皆受大昶皇朝統領,門派氣運皆要時時刻刻進貢。
各大宗門是資源多,但人也多,肉多狼多,無數修士擠破了頭往裡進;而大昶皇朝則更特殊了,皇室成員加上重要官員沒多少人,屬于肉多狼很少的狀态。
這若是攀上了大昶皇族,以後修煉資源還不是要啥有啥!
比這小劍修之前在修真界蠅營狗苟,不知道要好多少倍!他一個散修何德何能,這是多好的運氣啊!
而另一邊,長溯的反應卻是完全相反——
在确認自己當真沒聽錯之後,他十分想不明白,自己當真表達出對這人的哪怕半絲好感了嗎?
除了之前在搞偷襲的奸人手下救了他,替他擋了一刀,但也是僅在手臂上留下一道不算大的口子,沒幾天就好了,按道理也稱不上多大的恩情。
并且又不是針對他一人,換做其他任何一個路人,隻要不是大兇大惡之徒,他都會去救的。
再者,他堂堂修真皇朝唯一的太子,每天有無數個修士替他擋刀,難道說,他要和這裡的每一個人都結拜不成?……
長溯當真是整個人都傻了。
這位太子殿下興奮地提議,而長溯那邊卻是半晌沒個回答,缥缈宗大師姐突然出聲,哈哈地笑着給打圓場:“結拜義兄弟,結拜好啊!這是大好事!”
“真别說,殿下您二位樣貌上還真有幾分相似的呢!”
其餘衆人仿若被點醒了,也紛紛附和道:“是吧是吧!之前我們一起曆練那陣兒我就發現這一點了,一直沒機會說哈哈哈,确實像兄弟呢!可見是天賜的緣分!……”
“……”長溯心裡無語至極。心道這缥缈宗的人滿嘴跑馬車的本事倒強。
眼看着衆人往上湊的這話架子越湊越高,他趕緊拒絕:“恕我難以應下。修真界中人,結拜便得結契,茲事體大,需得家師同意。”